1996年的香港，李丽珍的婚期近了。 银行存折里的数字够在加拿大买套小公寓，未婚夫许愿已经看好了婚纱款式，蕾丝领口镶着细钻，像她当年演《开心鬼》时别在头发上的星星发卡。 但王晶的合同像块烫山芋，压在她家茶几上——四百万港币，钢笔字描得粗粗的，旁边还放着舒淇的资料，照片上女孩眼里有火，备注写着“来港三个月，钱包剩三百块”。 王晶带着舒淇来见她那天，舒淇穿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一直攥着衣角。 李丽珍给她倒奶茶时，杯子在桌上磕出轻响，舒淇忙说“谢谢李小姐”，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合同在桌上放了三天，她每天摸三次封面，铅笔在“同意”栏画了又擦，未婚夫晚上来接她，在楼下按了三次喇叭，她把合同塞进抽屉，说“再想想”，其实心里算着：普通人月薪一万二，四百万要赚三十年，够买尖沙咀两套两居室。 拍摄时她让场务拉了三道布帘。 薄纱刚披上肩就发抖，导演喊“卡”的瞬间，她扯下纱巾冲进更衣室，镜子里的人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那天收工，她在更衣室坐了两个钟头，直到走廊灯全灭，助理敲门说“舒淇还在等你一起吃宵夜”，她才摸出粉饼拍了拍脸，说“不了，让她早点休息”。 有人说她是被钱迷了眼，但衣柜最底层压着张纸条，是她二十岁时写的：“演员的花期比昙花短，雨一来就落”。 香港电影圈那年正刮着三级片的风，前一年的票房榜前十，三部是这类题材，她见过同公司的女星半年没戏拍，最后去商场站柜台，口红蹭在试吃的蛋糕盒上。 谁能想到，那张写着四百万的纸，会把两个人的人生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四百万不是数字，是她给父母在印尼买的养老房首付，是未婚夫想开音乐工作室的启动资金，是她怕婚后伸手要钱的底气——这些她没跟王晶说，只在签合同时加了条：“亲热戏必须清场，镜头只拍侧脸”。 舒淇那边更简单，经纪人说“这是最后机会，不接明天就得搬离出租屋”，她在合同上按手印时，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打零工的油污，那是在茶餐厅洗盘子时蹭的洗洁精沫。 片子上映那天，她没去影院，在家数婚纱的珍珠扣子，未婚夫接了三个电话，都是问“李丽珍真的要嫁了？”，他嗯嗯啊啊地应付，挂了电话盯着她，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 票房冲到八百多万时，舒淇在庆功宴上喝了半瓶红酒，握着导演的手说“我还能演哭戏”，后来她真的演了，在《玻璃之城》里掉眼泪，掉着掉着就掉成了金马影后。 李丽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那天，把当年的片酬存折烧了，灰烬飘进垃圾桶时，像极了片场扯碎的剧本，黑蝴蝶似的，飞两下就落定了。 现在她住在元朗的老房子里，厨房飘着黄油香。 女儿把裱花袋举得高高的，奶油溅到她鼻尖，她笑着用手指刮下来，送进自己嘴里，甜得眯起眼。 镜子里的人眼角有细纹，但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和《开心鬼》里穿白衬衣的学生妹一模一样。 当年赌桌上的筹码早落了灰，只有搅拌碗里的蛋液，在阳光下晃出温柔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