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刚毕业，父亲就安排我到他好朋友的厂里去上班锻练。他朋友说，厂里不缺人，别让孩

高中刚毕业，父亲就安排我到他好朋友的厂里去上班锻练。他朋友说，厂里不缺人，别让孩子来了，我按月给他发工资行不？父亲笑着说，不发工资都行，孩子去你那上班就是去锻炼一下。第二天一早，我跟着父亲去了王叔的厂。那是个做机械零件的小厂，门口堆着几箱刚到的原材料。 高中刚毕业那会儿，我还没来得及规划暑假，父亲就拍了板，说要送我去他发小王叔的厂里“锻炼锻炼”。 王叔在电话里跟父亲拉锯，说厂里最近不缺人手，要不他按月给我算工资，人就别来了？ 父亲在那头笑，说发不发工资无所谓，孩子去就是沾沾厂里的烟火气，磨磨性子。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拽着我往王叔的厂走。 路上他还念叨，到了那儿少说话，多看看王叔怎么做事，手脚麻利点。 厂在城郊的老工业区，铁门锈了半截，门口堆着几箱刚卸的生铁，绿漆木箱被压得有点变形，边角还沾着泥。 我站在院子里，心里直犯嘀咕：王叔明明说不缺人，为啥父亲非要让我来？ 看着墙角堆着的零件，有的带着毛刺，有的油亮亮的。 远处传来车床转动的嗡嗡声，几个工人戴着安全帽，弯腰在机床前忙乎，铁屑像碎雪片似的往下掉，空气里飘着股铁腥味混着机油的味道。 王叔早等在门口，穿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捏着块抹布正擦机器上的灰。 看见我们，他把抹布往口袋里一塞，过来拍了拍我的胳膊，“大小伙子了，能给你爸搭把手了？” 父亲推了我一把，“去，跟着王叔转一圈，看看有啥能搭手的。” 自己则拉着王叔往传达室走，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王叔“你就是太较真”的笑声。 后来才知道，王叔那时候厂里确实不缺人，他跟父亲说发工资，其实是想给父亲个台阶，怕我细皮嫩肉的，去了扛不住打磨零件的苦。 父亲偏不接这个台阶,硬要把我“塞”过去，是怕我刚毕业飘着，以为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忘了日子是实打实过出来的。 父亲自己就是从学徒干起的，手上留着好几个疤，他总说，年轻人的膀子得先扛过铁，心里才沉得住气。 王叔后来跟我说，那天父亲在传达室跟他抽了半包烟，最后说“这孩子性子野，你该骂就骂，该让他干活就别客气，我不护短”。 第一个月，我跟着老工人学打磨零件，砂轮转起来震得手发麻，手上磨出好几个水泡，晚上回家疼得睡不着。 父亲看在眼里，没问过一句累不累，只在饭桌上多摆了双筷子，让我多吃两块肉。 后来我上了大学，寒暑假还会去王叔厂里帮忙，再后来毕业找工作，面试官问我实习经历，我没说那些光鲜的兼职，只说在机械厂磨过半年零件，手上的茧子就是证明。 前几天收拾旧物，翻出当年在厂里戴的手套，掌心磨出了个洞，边缘还沾着块干硬的机油渍。 突然想起父亲那天早上的背影，走路有点驼，却把我的影子压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