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败亡后,流落在香港,避难到美国的昔日军政大佬,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推动下,不少人做了口述历史。论直言不讳,敢揭内幕,老黑以为张发奎的口述回忆录算是比较有看点的,虽说其中可能带有一些个人恩怨与时代局限,但它所蕴含的历史细节与人性洞察,却为我们理解民国历史提供了一个珍贵视角。 在张发奎的口述中,他对蒋介石的评价堪称字字诛心。 “蒋先生失去大陆的主要原因是:大多数高级军官告诉他,他们一定能消灭共军。看上去都信心十足,人人都不敢说出相反的观点。” 这种盲目乐观的氛围,源于蒋介石的独断专行,张发奎直指其致命缺陷:“径自越级指挥,是蒋先生常犯的毛病。最高统帅部任意分割建制和随便破坏战斗区分的事情,乃是世界战史上绝无前例的做法。” 1937年淞沪会战,这一缺陷暴露无遗。宋美龄坚信“多守一两个月可引国际干涉”,蒋介石便先后增兵六十个师,将精锐部队消耗在血肉磨坊中,“以致国军元气大伤,影响南京过早失陷”。 而到了内战时期,蒋介石的战略摇摆更显致命,“他应扪心自问:有没有能力消灭共军?能就不必接受马歇尔调停,不能就该诚心诚意谈判。可他谈判与剿共同时并举,引得马歇尔发怒责备他不诚实”,甚至故意避见登庐山求见的马歇尔,最终彻底失去美国支持,这在张发奎看来“是大陆沉沦的重要原因”。 更令人诟病的是其用人之道,“蒋先生派人担任不同的职务犹如在麻将台上换位子,就这几个人轮换着这些职位”,这种任人唯亲而非任人唯贤的做法,让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效能低下。 桂系巨头白崇禧与李宗仁,在张发奎口中呈现出的是鲜明的矛盾性。 对白崇禧,他承认“有军事天才,足智多谋”,但话锋一转便是尖锐批评:“非常阴险,不坦率,遮遮掩掩的。” 1948年徐蚌会战,这一性格缺陷酿成大祸。 “徐蚌战场危急时,蒋先生想把桂系部队从武汉地区调到前线增援,虽然武汉没有险情,但华中剿总司令白崇禧拒绝了”,张发奎直言,白崇禧明知此举关乎全局,却因派系私心坐视战局恶化,“既然是奉命调走,一旦武汉因而失守,他本不必负任何责任”,这份算计最终加速了国民党的溃败。而对李宗仁,张发奎的评价更为直接:“军事才干很普通,做事欠缺毅力,作茧自缚,犹如风中之烛”,认为他“缺乏不拔之志,还学会了中国政客的机巧权术,吹牛皮放大炮”,甚至对其晚年返回大陆之举也颇不以为然,“在流亡海外十六年踏入老年后再作冯妇是不智的。” 汪精卫集团的堕落,在张发奎的口述中有着别样的细节。 他评价汪精卫“软弱无能,作为行政院长,他本身没有主意,不敢对蒋先生进言,却又官气十足,忘了他从前的理想”,更痛斥其“把自己对蒋先生的仇恨,放到民族大义之上了”。 而对汪精卫的妻子陈璧君,张发奎却给出了意外的评价:“同日本人打交道是比较强硬的,她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这种复杂评价背后,是汪伪政权的多面性——“我没有听到广州民众对汪伪省政府的抱怨与抨击”,陈公博在上海“面对日本人时十分敢言,当日本人欺凌上海市民时,大胆提出异议。”不过这份客观描述并未冲淡他的批判,对陈公博“官气十足,私生活不正常,这种人竟攫取了高官厚禄”的评价,仍彰显了其鲜明的是非观。 国民党内部的腐化与虚伪,在张发奎的评价中更是无处遁形。 对国舅宋子文,他怒斥“真是把中华民国当作他的私有财产”;对政学系首领张群,直言“政学系是一群渴望做官的人,那是一群没有政策的官僚”;对吴稚晖、戴季陶之流,则直指其“太伪善了”,并在当年反蒋通电中称之为“恶化腐化势力”。 军事系统同样弊病丛生,张发奎回忆陈诚“有时做事不很公平”,曾为临阵退缩的李芳郴求情,还想为日军逼近时率先逃跑的虎门要塞司令郭思演安排职务,都被他断然拒绝。 而蒋介石力推的裁军政策,在张发奎看来更是操之过急,“许多军级单位被裁撤,导致军官们突然失业,此举严重影响士气”,他直言“这事又得归咎于陈诚,此人鼓吹裁军最力,又十分冲动。” 那些被后世热议的将领,在张发奎口中也褪去了光环。 “基督将军”冯玉祥,在他看来“不可信任,整天好像在做戏,常常穿着士兵的服装作秀”,更爆料其开会迟到后“下跪自掴耳光,所有在场官兵不得不跟着下跪自我掴掌”的荒诞场景,而淞沪会战中“日机临空警报突至,他夺门而出跌进稻田,弄得浑身是泥浆”的狼狈,更让这位“爱国将领”的形象多了几分真实。 抗日名将孙立人,张发奎点出其失势根源:“恃才傲物是孙立人失势的主要原因,美国人想扶植他反而害了他。” 东北战场的杜聿明,被评价为“小有才干的军人,但心高气傲”,蒋经国上海“打老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他会成功,因为他触犯了特权阶层的既得利益”,一语道破国民党政权的根基早已腐朽。 张发奎的口述史不仅是个人回忆录,更是国民党政权兴衰的缩影。他笔下的军政大员,或有军事天才却私心作祟,或身居高位却腐化无能,或空有理想却迷失方向······最终他们构成了一幅逐渐走向败亡的复杂图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