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代散曲家陈草庵的一首讽刺曲。 晨鸡刚报晓,黄昏乌鸦乱叫,谁能避开尘世那股追逐的热浪?一想到这,多少人脊背发凉:古人追名逐利,头破血流,换来什么?元代散曲家陈草庵一支小令,直戳人心窝子,让人忍不住想,七百年后,我们的脚步,是不是还踩在同一条路上? 陈草庵,杭州人,字草庵,约生于南宋末年,活跃在元成宗大德年间,大致1270到1307年之间。那是南宋刚亡,元朝铁骑踏平江南的日子。科举停了八十年,从1238年到1315年,汉人读书人仕途全堵死,只能靠荐举、吏途或巴结蒙古权贵。杭州西湖边,草庵筑室隐居,他眼见旧友从二十出头,意气风发北上大都求官,到五十来岁,两鬓斑白,一无所获。元大都的官船年年北去,载走江南青年;西湖画舫年年南返,送回落魄老头。陈草庵不仕,亲历这些惨剧,才写下这支【朝天子·追求名利苦】,用二十七字,把名利场从早到晚、从少到老的轮回,刻得血淋淋。 元代散曲兴起,正赶上民族大融合,北方胡乐混进中原,词的格律松绑,民间俚曲变身新声。散曲分小令和套数,小令短小精悍,像这支,单调直白,贴近市井。陈草庵这曲,收在《全元散曲》,是讽刺上品。它不拐弯抹角,直写世人陷名利泥潭的命。开头三句“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点破一天从头到尾的忙碌。清早鸡鸣,赶考的、候缺的、送礼的就上路;入夜乌鸦噪,京城酒楼还猜拳攀附。谁逃得掉?李白狂放,也去长安供奉;杜甫落拓,也写“三吏三别”奔波。元代士子更惨,科举断,仕途窄,多少人钻营权门,换来空手而归。 中段三句“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挖苦路途的惨。杭州到大都,水路三千五百里,陆路四千里。冬天运河冻,弃舟走太行,车陷黄泥;夏天洪水冲,船翻田里,行李泡汤。到了大都,吏部门外长队,候补官啃冷窝头,塞银子给书吏,换句“再等三年”。三年接三年,头发白了,缺没补上。可后头的人还往前挤,踩着前人骨头,因为谁都信,长安有金带乌纱,有荣华富贵。元朝统一天下,路宽了,竞争更狠,汉人、南人挤破头,只为那点官位。 末尾四句“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收得最狠。西湖山还是断桥残雪,苏堤春晓,灵隐寺松树不变。可当年指点江山的少年郎,现在南下船上,牙掉光,眼花了,手里空告身,下船都费劲。滑竿抬过苏堤,柳粗一圈,人瘦成骨头架。山河稳,功名空,这结局,戳穿一切幻梦。陈草庵借老子话说,名身孰亲,身货孰多,得亡孰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长久之道。追名到头,憔悴是小,身败名裂是大。 这曲不光写元代士子,还照出人性老毛病。七百年过去,船变高铁,乌纱变头衔,手机推送换了鸡鸣鸦噪,可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照样在。有人加班赌前途,有人借钱炒股求暴富,有人争头衔拖垮身。青山绿水不改,人却白了头。陈草庵这支小令,像面镜子,提醒人:功名带不走,守住身心,比什么都实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