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每天静悄悄,人们正悄无声息的与生存进行着暗战。邻居出门悄悄的,不会让别人知道。干活也默默的,因为谁也帮不上。房上按几个监控,就是现代农村人的安全保障。谁家也不需要谁的帮衬,各过各的日子。像没有人情味的孤岛。 村里的清晨是被露水浸过的静。 张婶出门时,木门轴“吱呀”一声又赶紧收住,像怕吵醒谁。 她的蓝布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的竹篮把手被摩挲得发亮,装着半袋小米和一小捆捆扎整齐的艾草,艾草叶子上还沾着今早的露水——可她往常这个点该扛着锄头去坡上的,今天锄头还靠在墙根,木柄上的泥印子都没擦。 我蹲在门槛上剥玉米,看她贴着墙根走,步子轻得像猫。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她突然顿了顿,抬头望了望树杈上的监控。 那是村支书去年统一装的,四个方向的镜头转着圈扫,张婶家房檐上也有一个,红灯在瓦檐上一明一灭,夜里像颗悬着的星星。 “张婶,去哪儿啊?”我忍不住开口。 她吓了一跳,篮子里的艾草掉出来两根,慌忙捡起来塞进篮底,“啊……去、去趟镇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被风听见。 我看见她篮子最底下露出个药盒角,印着“降压片”三个字——她老伴前年中风后,一直离不开这个。 其实我知道,她昨天就该去镇上拿药了。 前天傍晚我去倒垃圾,看见她家烟囱没冒烟,窗玻璃里黑乎乎的,不像往常亮着灯。 但我没问,就像她从没问过我为啥最近总蹲在门口剥玉米——地里的活早忙完了,我只是想听听动静,哪怕是风吹树叶的声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学会了把话咽回去,像把种子埋进土里,以为不发芽就不会有失望? 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李大爷家的牛丢了,全村举着火把找了半宿;我妈生我的时候,张婶端着红糖鸡蛋守在炕边。那时谁家房上要是装监控,准被笑话:“防贼啊?咱村谁家晚上不插门?” 现在倒好,家家门口贴着“内有监控”,像在门上划了道楚河汉界。 张婶家的监控对着路口,我总以为是防着谁偷她家晒的玉米,直到那天半夜,我起夜看见监控镜头慢慢转过来,对着我家窗户——后来才听村医说,张婶老伴最近总犯糊涂,半夜要出门找“走丢的牛”,她怕他乱跑,又不敢锁门,就把监控调成了移动追踪。 今早她从镇上回来时,我正把剥好的玉米粒往袋子里装。 她路过我家门口,脚步顿了顿,竹篮往我这边倾了倾,又赶紧收回去,低着头匆匆走了。 等她进了院,我才发现门槛边多了一小把青菜,带着水珠,是她刚从自家菜地里摘的。 太阳爬到头顶时,村里还是静悄悄的。 监控的红灯还在闪,可我突然觉得,那光好像没那么冷了。 或许孤岛和孤岛之间,从来都有看不见的桥——是张婶悄悄放在我门口的青菜,是李大爷去年帮我修屋顶时没要的工钱,是我们都假装没看见、却默默记在心里的,那些说不出口的“我帮你”。 下午我把剥好的玉米粒装了半袋,提溜着往张婶家走。 走到门口,手刚要敲门,又停住了。 还是把袋子放在门槛上吧,像她今早那样。 反正,风吹过的时候,袋子会轻轻晃一下,她出门倒垃圾时,总会看见的。
村里每天静悄悄,人们正悄无声息的与生存进行着暗战。邻居出门悄悄的,不会让别人知道
勇敢的风铃说史
2025-12-17 18: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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