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父母辛苦一辈子，并不欠我什么，孩子自己生，自己照顾，我表示理解，然后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家人措手不及。那天晚饭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公公刚夹起一块，就被我这句话钉在座位上。 结婚三年，孩子刚满一岁。婆婆膝盖不好，爬不了楼；公公退休后返聘，每天早出晚归。丈夫总说“爸妈辛苦一辈子，不欠咱们的”，说这话时他正给孩子换尿布，语气轻得像怕惊着谁——其实是怕我觉得委屈吧。 今晚餐桌上，糖醋排骨的热气裹着焦糖香漫上来，油星子溅在米白色桌布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公公刚夹起一块，筷子尖还滴着汁。 “我知道爸妈不欠我。”我开口时，丈夫正往孩子嘴里送米粉，勺子顿了顿。 “孩子是我要生的，该我照顾。”我扒拉了口饭，米粒在嘴里没嚼烂，“可‘自己顾’，是我一个人的‘自己’吗？” 公公夹着排骨的手悬在半空，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没去扶，就那么透过镜片上的雾气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看清我碗里没动过的米饭——从孩子出生到现在，我几乎没好好吃过一顿热饭。 丈夫放下勺子，没看我，也没看他爸，盯着桌上的排骨汤，“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爸妈不欠我，你也不欠我，但孩子——”我顿了顿，把筷子放在碗边，“是我们俩的。你爸妈辛苦，你心疼；我熬夜喂奶、换尿布、哄睡，你也该心疼心疼吧？” 空气突然静下来，只有孩子咿咿呀呀抓勺子的声音。公公慢慢把排骨放回盘子里，酱汁在白瓷盘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拿起桌边的布巾擦了擦手，“小敏，是爸没考虑周全，明天我跟你妈说说，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搭把手。” 丈夫猛地抬头看我，眼里有惊讶，还有点红。他伸手想碰我，又缩回去，拿起我没动过的排骨，放进我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着碗里的排骨，焦糖色的皮还带着脆劲，咬下去时，糖醋汁在嘴里漫开，有点酸，又有点甜。原来有些话，不说出来，对方真的会以为你不需要；可说出来，也没那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