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远嫁，我老公嫂子，就是个农村妇女。我生孩子那会，婆婆腰正好扭了，我妈远，鞭长莫及。我老公嫂子就来给我伺候月子，给我端尿盆，擦恶露，我都不好意思，她说别不好意思，都是女人，况且她生过 3 个了。出了月子后，我给她包了红包 6666，她死活不要。她说我是小学老师，她家孩子每个暑假都跟着我，她没文化，就会干点活。 其实我知道，她就是客气。伺候月子那一个月，她每天天不亮就来，先给我熬小米粥，里面卧俩鸡蛋，说是她自家鸡下的，有营养。然后给孩子换尿布，洗介子，我说用尿不湿就行，她摆摆手：“那玩意儿捂着不舒服，布的软和。”晚上我起夜喂奶，总能看见她在客厅沙发上蜷着，说怕我一个人弄不过来，就在这儿眯会儿。 出了月子她也没闲着。隔三差五就提溜着东西来，有时是一篮子刚从地里摘的黄瓜、西红柿，带着土腥味，洗干净了咬一口，甜得发齁；有时是一碗她腌的萝卜干，脆生生的，配粥正好。我让她别总这么折腾，她就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地里长的，不值钱，你带着孩子不方便出门，我给你捎点，省得你买。” 她大儿叫亮亮，那年上小学三年级，数学总考不及格。暑假跟着我写作业，我发现他不是笨，就是基础差，乘法口诀都背不全。我每天晚上抽一个小时给他补，从背口诀开始，一道题一道题讲。嫂子就在旁边坐着，手里纳鞋底，不说话，就盯着亮亮，他要是走神，嫂子就用鞋底轻轻敲他胳膊一下：“好好听老师讲。” 开学第一次月考，亮亮数学考了 82 分。那天嫂子来接他，手里捏着张卷子，手都抖了，咧着嘴笑，眼泪却掉下来了：“老师，你看，82 分！他爸小时候考 28 分都算高的！”她从布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个热乎乎的煮鸡蛋，硬塞给我：“家里的鸡，刚煮的，你吃，补补脑子。”我不要，她就把鸡蛋往我兜里揣：“你要不收，我明天不让亮亮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嫂子为了让亮亮好好跟我学，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把家里的地浇了，再骑车半个多小时送亮亮过来，自己再赶回去干活。有次我加班，晚了半小时，到楼下看见嫂子抱着我家孩子，亮亮在旁边写作业，她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里面是她炖的排骨汤：“我看你没回来，猜你忙，给孩子喂了点粥，你快喝口汤，热乎。” 去年冬天我感冒了，咳得睡不着。半夜听见敲门声，打开门是嫂子，裹着件旧棉袄，脸冻得通红，手里拿着个玻璃瓶：“我听你咳嗽，这是我泡的蜂蜜萝卜水，我妈说治咳嗽管用，你趁热喝。”那萝卜水有点辣，还有点甜，我喝了两口，眼泪差点下来。 现在亮亮上五年级了，数学稳居班里前十，见了我就喊“小老师”，嫂子听见就笑：“啥小老师，那是你婶子。”她还是老样子，地里有啥新鲜菜，准先给我送来；我家孩子衣服小了，她就拿去改改，给她小女儿穿；我忙不过来，她就来帮我看孩子，嘴里念叨：“你上班累，我在家也没事。” 有人问我远嫁后悔不，我以前偶尔也会想，要是离家近点多好。但现在不了，每次看见嫂子送来的菜，喝着她熬的粥，听亮亮喊“婶子”，就觉得心里踏实。她不会说啥漂亮话，可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比话实在。都是女人，互相帮衬着，日子就过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