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人问我：“你女儿是嫁出去的，还是招的上门女婿呀”？我反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嫁出去的女儿就该住在婆家，长期住在娘家，还帮她带孩子，这不是招的上门女婿是什么”。 这话听得我心口窝一阵发堵，站在菜市场的人堆里，半天没回过神来。说话的是隔壁楼栋的张阿姨，平时见面点头之交，没想到张口就是这么膈应人的话。我女儿怎么了？她嫁的婆家远，老公常年驻外工作，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娘家，怎么就碍着别人的眼了？ 我攥着刚买的一把菠菜，叶子都快被我捏出水了。周围买菜的人都往这边瞟，我脸上发烫，想怼回去，张了张嘴又咽下去了——跟这种人吵起来，指不定她还能说出什么更难听的。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听见她在背后跟别人嘀咕：“你看你看，还不爱听，事实嘛……” 回家的路不长，我走得慢吞吞的。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全是女儿这两年的样子。刚结婚那会儿，女婿还没驻外，小两口周末总回来，女儿挽着我胳膊逛超市，叽叽喳喳说婆家的事，说她婆婆炖的鸡汤没我炖的香。后来女婿调去外地，一年回来两三次，女儿大着肚子搬回娘家，我半夜起来给她煮面条，看她捧着碗掉眼泪，说想老公了。现在孩子三岁，正是皮的时候，女儿每天早上送幼儿园，下午接回来，晚上哄睡了还要改单位的报表，我心疼她，早上帮着做早饭，晚上帮着给孩子洗澡，这怎么就成“招上门女婿”了？ 到了楼下，看见女儿抱着孩子站在单元门口，孩子手里举着个风车，看见我就奶声奶气喊“姥姥”。女儿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菜袋子：“妈，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晚？脸咋拉这么长？” 我把菜袋子往她怀里塞了塞，没说话，先抱过孩子，在他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孩子咯咯笑，拿风车往我脸上扇。 “妈，你到底咋了？跟谁置气呢？”女儿追着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领着她俩往电梯走：“还能有谁，就隔壁楼那个张阿姨，在菜市场碰见，问我你是嫁出去的还是招上门女婿的，说你长期住娘家，我帮你带孩子，就跟招了上门女婿似的。” 女儿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了：“嗨，就这事啊？她管得也太宽了吧？咱们家住几楼她都未必知道，还操心咱们家的事。”她腾出一只手，挽住我的胳膊，“妈，她就是闲的，小区里那些老太太，不就爱东家长西家短嘛，她们说她们的，咱们过咱们的。” “可我听着别扭啊，”我嘟囔了一句，“好像咱们家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占啥便宜了？”女儿抱着孩子进了家门，把菜放厨房，“我住我妈家，吃我妈做的饭，我妈帮我带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老公不在身边，我妈不帮我谁帮我？再说了，我给你交生活费呢，又不是白吃白住。” 孩子跑到客厅玩积木，嘴里念叨着“搭高高”。女儿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妈，你忘了？去年我生病，半夜发烧，是你背我去医院的；孩子上次肺炎，是你跟我在医院熬了三个通宵。这些事，她张阿姨知道吗？她只看见我住娘家，没看见咱们娘俩互相搭把手过日子。” 我心里那股堵着的气，好像被她这番话慢慢捋顺了。是啊，她看见的是“女儿住娘家”，没看见女儿一边带孩子一边加班到半夜，没看见我早上五点起来给孩子做辅食，没看见孩子半夜哭，女儿抱着他在客厅走圈，我披着衣服起来给她递水。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拍开她的手，转身进厨房，“我买了菠菜，中午给你做你爱吃的菠菜鸡蛋面。” “好嘞！”女儿在我身后喊，“我帮你烧火！” 我把菠菜扔进洗菜池，听见客厅里孩子喊“妈妈，积木倒啦”，听见女儿笑着说“倒了再搭嘛，跟姥姥搭一样高”。阳光从厨房窗户照进来，落在案板上，落在我刚剥好的蒜上，亮晶晶的。 管她张阿姨李阿姨呢，日子是自己过的。我女儿住娘家怎么了？我帮我女儿带孩子怎么了？只要我们娘仨在一块儿，孩子笑，女儿乐，我心里踏实，比啥都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