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醍醐灌顶的话: “医院躺了33天,我终于明白:朋友同事们发来消息,说“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心里感激,但真正能帮你擦洗、拿药、喂你喝粥、半夜搀扶你去洗手间的,还是那个跟你过了大半生的人。那些曾经在意的面子、人情、应酬,在输液管和监护仪面前,全都是浮云。人活着,能自己走路、能吃一碗热饭、能跟家人说说话,就是天大的福分。” 人生仿佛一夜之间被简化了。我记得那个突如其来的疼痛,如同一把钝刀在腹腔里缓慢转动,然后是救护车的鸣笛,担架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以及医院走廊里晃动的灯光。 这是我住进这所白色牢笼的第三十三天。 凌晨四点,我再次被疼痛唤醒。不是剧烈的刺痛,而是一种持续存在的钝痛,提醒着我身体的脆弱。我按了呼叫铃,不久,护士小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检查了我的输液管。 “李老师,又没睡好?”她轻声问道,手里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我勉强笑了笑,“这疼痛像是闹钟,准时得很。” 她调整了输液速度,“再坚持几天,恢复需要时间。”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划出一道道条纹。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满是同事朋友的问候,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感激这些关心,但在这死寂的凌晨,它们显得如此遥远而空洞。 门被轻轻推开,是老伴。她提着一个保温桶,眼里满是血丝。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在家多睡会儿。”我心疼地问。 她摇摇头,“睡不着,就起来给你熬了点粥。” 她扶我坐起,把枕头垫在我背后,动作熟练得像是专业的护工。然后她打开保温桶,小米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消毒水味中。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到我嘴边。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我们结婚三十五年来的种种。年轻时,我们也曾争吵、冷战,为孩子的教育争执,为经济压力发愁。可当我真正倒下时,只有她,这个与我相伴大半生的人,不离不弃。 住院第三周,我经历了一次并发症的惊吓。半夜突然呼吸困难,值班医生护士冲进病房,各种仪器围了上来。在一片混乱中,我只看清她的脸,苍白却强装镇定,紧紧握着我的手,一遍遍说:“没事的,会没事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她一夜没合眼,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随时等待医生的召唤。 “你记得吗?我们刚结婚那年,我得了重感冒,你也是这样照顾我。”喝下半碗粥后,我有了些力气说话。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都老了。” 是啊,老了。可只有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才能真正理解“老”这个字的分量。 白天,同事们来看我,带来鲜花和水果。我们聊着工作上的事,项目进展,人事变动。我笑着应答,心里却明白,那些曾经让我焦虑万分、通宵达旦的工作难题,在生命面前,突然失去了重量。 记得住院前,我正在为一个重要项目焦头烂额,每天应酬到深夜,为了所谓的“人脉”和“面子”喝到胃出血。现在想来,多么可笑。那些酒桌上的朋友,如今何在?而那些深夜的应酬,不过是在透支本就有限的生命。 第二十五天,我终于能自己下床走几步了。老伴搀扶着我,在走廊里缓慢移动。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疼痛和喘息,但那种重新掌控身体的感觉,让我激动得想哭。 窗外,一棵老梧桐树正在落叶。金黄叶片旋转着飘落,美得惊心动魄。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静下心来看季节变换。平日里总是忙忙碌碌,从家到公司,再从公司到应酬场所,循环往复,忽略了生活中的美好。 出院后,回到家,熟悉的一切让我恍如隔世。老伴准备了一桌清淡的饭菜,我们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偶尔抬头,目光相遇,微微一笑。 傍晚,我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手机里还有未回复的慰问信息,我没有急着回复。那些曾经让我纠结的人际关系、职场争斗,如今看来都不再重要。 老伴端来一杯温水,放在我手里。 她握住我的手,什么都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依次亮起。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我将会是一个新生的人,不再为虚名所累,不再为琐事烦忧,只专注于每一个真实的当下,珍惜眼前人,过好每一天。 这场病,是我生命中的一次断裂,也是一次重生。在医院的二十八天里,我失去了健康,却找回了自己。 正如米开朗基罗所言:“我行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地狱就是我必经的驿站。” 病痛就是我生命中的“地狱驿站”,却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那些曾经耗费我大量精力的应酬与人情,在生命脆弱时刻全都失去了意义。而那个默默陪伴我大半生的人,才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李白诗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卧病期间,人才终于领悟到放下过往执着的解脱。那些曾经耿耿于怀的面子与竞争,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监护仪的滴答声如同生命的节拍器,提醒我珍惜每一个当下。 林语堂说得妙:“幸福很简单,一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说的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 能自己走路、能吃热饭、能与家人聊天,这些平凡至极的事,原来都是生命的恩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