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把阿里虎母女关进同一座寝宫那晚，开封的月亮像被谁咬过一口。 前两年在博物馆翻旧档案，元代有人记过件怪事：河南乡下有个姓阿的农家女，会背好多拗口的口诀，种的桑树总比别家早发芽。档案附了张拓片，歪歪扭扭的刻痕里，"谷雨""蚕眠"几个字嵌在其中，像谁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没人知道这农家女的来历。只说她打小就会背"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蚕要温，麦要寒"，问她跟谁学的，她总指着院里那棵老桑树，说树会说话。 后来我对着拓片发呆，忽然想起另一段记载——金代宫里有个叫阿里虎的妃子，被皇帝关起来后，宫里人都说她疯了。大半夜对着墙说话，其实是在教女儿认墙上的刻痕：哪道是春分，哪道是小暑，哪道是数着送水人脚步声记下来的日子。她从不提皇帝，只说开春了桑苗该发芽了。 女儿能梳双丫髻那年，阿里虎把床板缝里的刻字拓在绢帕上塞给孩子。第二天宫里人发现她时，手里攥着半块麦饼，绢帕被汗浸得发潮。再后来，小姑娘被送出宫，从此没了下落。 你说巧不巧？农家女拓片里的"谷雨"，正好对上阿里虎刻在墙上的节气；她教女儿背的种桑口诀，跟乡下阿姓女子的顺口溜，连调子都像。 宫里人笑阿里虎疯癫，可她哪有空琢磨自己是不是悲剧主角？她忙着把生存的密码刻进女儿骨头里——不是怨诗，是"蚕眠"要怎么照料，"清明"该播什么种，是在黑暗里给孩子种一颗能发芽的盼头。 或许历史书里的"红颜薄命"，对当事人来说，不过是咬着牙把日子过下去的普通一天。就像那棵早发芽的桑树，没人知道它的种子，曾被一双攥着麦饼的手，悄悄埋进了绢帕的褶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