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一次住院了，距离上次出院仅仅两天；其实这两次住院都是因为她的心理作用，我心

母亲又一次住院了，距离上次出院仅仅两天；其实这两次住院都是因为她的心理作用，我心里很清楚，但若不住院，她总会怀疑自己得了大病，认为我不肯给她治疗。上次出院前，医生特意拉着我聊了很久，说母亲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年纪大了容易焦虑，总把小毛病放大，建议多陪她聊聊，转移下注意力，别总依赖住院解决。 母亲又一次住院了，距离上次出院仅仅两天。消毒水的味道还没从她的衣服上散尽，我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她正坐在床边摩挲被角，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孩子。 医生办公室的谈话还在耳边打转。"各项指标都正常"，"焦虑情绪躯体化"，"别总依赖住院"——这些词语轻飘飘的，落在我心里却成了石头。母亲今年七十三，背驼得厉害，看东西时总要仰起头，唯独提起"不舒服"三个字，腰杆能瞬间挺直。 "这次住多久？"她轻声问，手指抠着床单上的格子。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我想起上周出院时，她也是这样坐着，只是那时手里攥着出院小结，指节发白："医生是不是瞒着我？" 走廊里传来推车轱辘声，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医生说住到你觉得踏实为止。"她接过苹果的手顿了顿，突然低声说："楼下李婶就是总说没事，后来查出癌晚期。"我望着她喉头滚动，那瞬间突然明白，那些反复的住院申请，或许不是疑病症，而是一个老人对抗死亡恐惧的、最笨拙的盾牌。 护士来量血压时，母亲悄悄把我往门外推。我听见她在里面细声问："我儿子是不是嫌我麻烦？"玻璃窗映出她佝偻的背影，像株被严霜打过的玉米。上次住院时，她半夜偷偷下床找护士要安眠药，理由是"怕给孩子添负担"——原来那些看似无理的坚持背后，藏着这么多欲言又止的体谅。 下午给她读报，财经版的股市行情让她打起哈欠。翻到社会版的宠物新闻，她却精神了："你小时候养的那只花猫，总爱睡在缝纫机上。"阳光慢慢爬到她脸上，皱纹里的阴影都浅了些。我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转移注意力"，原来不是要她忘记身体的不适，而是要我记得，她首先是母亲，其次才是病人。 夜幕降临时，母亲终于肯吃我做的小米粥。她舀粥的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说："其实住院也挺吵的。"我假装没听见，把剥好的橘子瓣递到她嘴边。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照在输液管上，像串透明的泪珠子。 这世上最沉重的不是肉身的病痛，而是我们明明爱着彼此，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对话。母亲啃苹果的声音很轻，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或许明天我该带本相册来，那些泛黄的老照片里，藏着比病历本更有效的药方。 凌晨三点，母亲的呼吸渐渐均匀。我趴在床边打盹，梦见小时候她背着我去卫生院，也是这样消毒水的味道，只是那时她的背还挺直，脚步也轻快。醒来时发现她正帮我掖被角，月光从窗户淌进来，在她布满老年斑的手上，铺成一层薄薄的银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