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16岁的白薇正在打扫庭院,丈夫抄起板凳,就砸向她的后背。 青砖地上的水渍混着血珠晕开,她捂着剧痛的后背回头,看见婆婆攥着剪刀站在廊下,剪刀尖还滴着血刚才挣扎时,脚筋被生生咬断了。 父亲黄晦的书房总飘着油墨香,那里藏着《天演论》和《革命军》。 这个参加过辛亥革命的男人,教儿子读"民权""平等",却在她9岁那年,用一顶小轿把她抬进邻村当童养媳。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训,和他案头的同盟会章程,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童年。 逃跑是1915年春天的事。 她把红头绳缠在井轱辘上装投河,躲在舅舅家的柴房里咳血。 后来在衡阳女师,校长要停掉英文课,她带着同学砸了教务处的牌子,被开除时怀里还揣着偷藏的《新青年》。 那些印着"德先生""赛先生"的纸页,比婆家的糙米更让她觉得活着。 东京御茶之水女师的樱花落满课桌时,她正给教授的孩子洗尿布。 白天在咖啡馆端盘子,晚上啃着干面包读易卜生。 杨骚就是这时闯进她的生活,这个总说要"为艺术献身"的诗人,花着她教书的薪水逛艺伎馆。 她在《悲剧生涯》里写"爱情原是穿肠毒药,却有人甘愿以命相抵。 "鲁迅给她写信那年,她正在上海闸北的阁楼里咳血。 "你的剧本像一把刀",先生在信里说。 《打出幽灵塔》里那个用板凳砸媳妇的婆婆,原型就是当年咬断她脚筋的女人。 后来在左联的会议上,她看见丁玲,两个女人握手时,都摸到对方掌心的茧一个是拿笔的茧,一个是握枪的茧。 1941年桂林的冬夜,她带着妇女演剧队在油灯下改剧本。 《火信》里有句台词"火能烧尽房屋,烧不灭人心。 "台下士兵的掌声震落了戏台顶棚的灰尘,有个伤兵拄着拐杖站起来喊"俺媳妇要是识字,也能写出这样的戏!"那一刻,她忽然懂了,自己笔下的每个字,都是为那些没机会识字的女人写的。 晚年整理手稿时,她总会摩挲着《打出幽灵塔》的初稿,纸页边缘还留着当年咳血的痕迹。 2019年资兴县重修她的故居,工人在梁上发现个木盒,里面装着半块染血的蓝布那是1909年她被板凳砸中时,从夹袄上撕下的碎片。 如今这块蓝布放在玻璃展柜里,旁边是她的手稿,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布上的血渍和纸上的字迹,都在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