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成9分神剧

红魔 2024-05-12 20:56:35

Argoon

终于空降的《我的阿勒泰》,在这几天似乎在以一种降维打击的层级在国产剧领域闪耀。

它身上确实围绕着很多罕见光环。

在外,这是第一部入围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的长篇华语剧集。在内,无论是稀罕地改编散文集,还是头一回得来李娟作品的影像转译,又或者是,单纯地能以新疆为背景,又为主要呈现对象之一,都很特别,而且可贵。

阵容也瞩目。

导演兼编剧滕丛丛,五年前用一部《送我上青云》切中女性命脉过后,有了一个更从容、更广阔的舞台续写女性故事。

《爱情神话》《繁花》后演技渐臻化境的马伊琍,《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后人气迅速飞升的于适,分别用《三悦有了新工作》《涉过愤怒的海》和《宇宙探索编辑部》《漫长的季节》证明自己的周依然、蒋奇明,以及从「一喜」出来的闫佩伦,作为观众,这些多是想看后续的「清流」演员,是想观照化学作用的组合。

如此这般数算下来,品质大有可期,热度毋庸赘言,豆瓣也终于在播完七集后,开出高分8.5。

目前大结局释出,今天分数升至8.6,足见观众对它的珍视。

有机会升至所谓的「神剧分界线」,9.0分吗?还差哪些东西?

从原著来说,李娟勾勒了阿勒泰在九十年代末至新世纪初的许多面向,水土的,人文的,一整个广袤丰富的空间,将远未远的时间,可以包藏许多故事进去,也可以发散许多情感出来。

滕丛丛的抉择是,先保留祖孙三代女性,母亲得了一个很有个性,也很能代表个性的名字张凤侠,这归功于马伊琍的想法,改霞为侠,而外婆变成奶奶。

纯粹母系血脉掺入些许父系味道,倒也契合这个明显要更外向,更需要「外人」的家庭,特别是,剧集比原著更需要男性走到这个女性小天地来,不仅母女二人都有颇为吃重的感情戏,到最后时间横跳三年,大家在外看烟花时,不出门的奶奶也有一位老先生乐也融融地相伴。

围绕这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剧集需要打破散文式的人物写法,即让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出现的人物可以固定下来,汇成庞大的人际体系,确保连续剧有更多可以连续的剧情,也确保人与人之间有相互的影响,且这影响能够形成观众情感的着落,思索的延宕。

在这里,当地的哈萨克族是主体,不乏虚构笔力的苏力坦一家是重中之重。他是思想相对传统的老牧民代表,旧的生活习性与新的律法、风尚都有出入,小儿子巴太能不能离开牧场去马场,能不能跟汉族姑娘李文秀好,大儿子的遗孀托肯能不能改嫁,能不能带着年幼的孩子一并离去,成了剧集相当重头的矛盾。

李文秀一家,讨债、随队前去夏牧场、狼口逃生、谈恋爱等等重要事件,都要跟他们频繁发生交集。

可以说,如此杂多的冲突、羁绊,是拿来填充故事,也是拿来给李文秀成长的,她要从城里去到乡下,要从懵懂的人,生涩的作者,通过「去生活,去爱,去受伤」,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一位能以文字维持生计的作家。

这条主线不容左右。但也是这条主线,彻底岔开了散文集和剧集的走势,难免存在好坏优劣。

很明显的一个分水岭,是「有用」与否。

张凤侠在前面有一段相当精彩的台词,她跟女儿说,「啥叫有用,李文秀?生你下来是为了让你服务别人的?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

书中同样雷厉风行的张凤侠说不出这种大条道理,但是书中的李文秀,比谁都信奉这个观点,也把这种意味自然、迷人地抻到全篇的字里行间。至于剧集,尽管有几句堪称嘴替的台词,可处处追求的,还是「有用」。

「有用」意味着成事,意味着「对」。也就是说,凡事讲究有因有果,而且要有好果。那么,矛盾制造出来了,就要解决,这才是矛盾的价值。哈萨克族相当注重古尔邦节,托肯也对巴太强调,有什么矛盾,都得在这天解决掉。

大结局的预先「埋伏」,就是让此前勾连的种种人际冲突,集中得到圆满解决,不管仓促与否。而一旦解决,人物就得到预设的成长,剧集得到预设的价值,但最终效果还是可以更宽的。

李文秀如约抵达这个职业终点,但是再没有比这更深的层次了,而这几年因为恋情留下的窟窿,仍在不断把她拉回某个原点。

所有的女性角色都差不多。张凤侠守寡五年后,谈了个人去楼空的恋爱,「华彩」是她为救女儿,能够直接把枪口对准那个男人,略变豁朗。托肯顺利嫁给了从不打她的男人,还带走了孩子,实现了最初的愿望。有用了,独立了,仅此而言。

我对滕丛丛和李娟的联手,其实期待更高。不仅仅是比大多数国产剧好,这个目标,她们一出手就可以达到。

我们确实是看到了新疆绝美的景致,淳朴的民风,熬过来、走下去的女性,马伊琍入木三分的演绎。「更高」是指,李娟笔下的「我」,实际上有着相当丰盛、自洽的内心世界,她对周遭一切敏锐的感知,不断累积到灼烫的生命体验里,她有对此地此人此间发自内心的尊敬、喜爱和接纳,这使得她可以在这个环境怡然自得,以更细腻的感知反应它,作用它,她自嘲的平凡,一点都不平凡。

我也设想,如果剧集完全跟散文一样形散神不散,非常大胆地表现这种看似闲云野鹤、实则山高水远的情状,会怎样?可能会成为国产剧甚至剧集这个门类里相当特殊而美好的存在。就像其他年轻导演执导迷你剧,譬如张大磊来拍《平原上的摩西》那样,我们能事先抱有一些不那么类型感,或者偏向艺术电影气质的整体预期。

《我的阿勒泰》的外壳是非常去商业化的,内在依然比较主流。

比如国产剧一涉及「恋爱+成长」,就容易遵循恋爱就是「成长」的逻辑。从李文秀和巴太相遇开始,本质上是一种偶像剧的拍法,带有光环的一见倾心后,喜剧路数裹挟误会、浪漫、冲突、化解一路甜蜜但纯爱地奔向结局。

益处很明显,语境再遥远、再陌生,都可以在年轻男女的情爱纠缠中,把年轻观众无门槛地招徕过来。

商业创作要确保卖点比亮点「有用」,合理。所以当然不是说不能让角色谈恋爱,食色性也,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就看怎么用。

之前滕丛丛接受《新周刊》采访,针对旁人说的,一拍爱情就俗了,她觉得这是「慕强」。「如果认为理智、冷酷、自私、只爱自己才是一种强大,我觉得是(有失)偏颇的。我觉得女性的多情、浪漫、包容、共情力、慈悲心……也是一种强大。」

剧集里,确实看得到形形色色的女性在填充这些格子,她们让阿勒泰有了弧度和亮色,让女性叙事有了拓展,但是她们大多只能是商业法则里的背景。

最出色的角色张凤侠,自由性灵的代表,最后是要让自己的失误,成全女儿的进击与进步。她的女儿,介入城市与乡村、汉族与少数民族、小商人与牧民那些对立又交融的框架里,连同特意原创出来的巴太,夹杂新老两代牧民矛盾,背负新旧视野、观点多重冲突的重要男性角色,能承托许多别于、大于爱情的探索。

不过等到结局,铺垫多时的感情,前一刻二人还在跨越民族、愿景地靠近,后一刻就因为马的缘故,三年不通音讯。是有牧民对马,尤其是巴太对踏雪的浓厚情感,以及寄寓其中的,对陈旧传统与窠臼的突破,但是已经着重渲染了巴太杀马的痛苦,也突出了他对李文秀受伤的无暇顾及,过于戏剧化的刻意冲突,已经骑虎难下了,但最后还是要让他们再有接续,一方面是把开放式结局给到二人再度重逢的眼神对接,难免流俗,另一方面,把全剧最大的矛盾转交给恋情受阻,在过分轻松解决其他所有问题的最后一集,导致了主题的浪费。

再怎么样,到这时候,过火浪漫化的问题,无论如何也凸显出来了。

这部剧归根结底是青春的,浪漫的,犯傻、倒霉,都是为了亲和喜剧感服务的,生活本身的困窘与苦痛,原著消化的伤感与怅惘,是早早在干净、壮美的环境里给清除掉的。

有人表示,「这时候我应该在阿勒泰放羊!」这种沉浸式的观众心得,可见剧集是成功了,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至少在旅拍意义上,本剧是送给新疆最好的礼物。

想到最后一集遴选的烟花场景,可以做个对比。剧中点名买了三个烟花,呼朋引伴地放了看,热闹非凡,光辉灿烂。在原著是千辛万苦买了带回,几乎从不过年的她们,难得在汉族匮缺的小村里,半夜,母女俩兴奋又害怕地燃放,忽而发现院子外慢慢来了些人,都很安静,继而散去。第二天,遇到谁,都说一句漂亮,她于是想起是这边头一次有人放烟花,决心明年,「一定要买好多好多,让所有人好好看个够」。

从这两种处理方式,能看出剧集和原著的核心精神差异,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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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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