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张云涛
我爸妈是95年结的婚。
听说当年我妈特别心狠，虽然她和我爸是自由恋爱，但是结婚的时候，我妈却硬生生让我爸出了6000的彩礼，不给就不结婚。
这件事情现在还是我们家的笑谈呢！
提起来我妈挺感慨，说:“好家伙，结婚的头几年，我就差被你爷爷奶奶赶出家门了，为了这6000块钱的彩礼，老两口愣是念叨了四年。”
我妈是个孤女，她七岁就没了父母，和我四岁的舅舅相依为命。
姥姥去世的时候，家里再没有了能掌事的人，在邻居二姥爷的帮助下，我妈和舅舅身着重孝，挨个儿走路去给亲友们报丧。
那时候没有电话。
大家都唏嘘不止，悲痛之余不免开始担忧起来，唉，爹娘都没了，留下这两个小小的娃可要怎么办呢？
亲友们很想帮忙。
然而大家也是能力有限，70年代，每个人自己家的日子都过不好呢！又如何敢随便收养别人家的孩子！
多一个孩子就多一张嘴，更何况还是两张嘴呢！
丧礼结束后，亲友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唯独邻居家二姥爷和外地的姑姥姥没有走。
他们两人都不是我妈家的至亲。
二姥爷和我姥爷是叔伯兄弟，排行老二，他和姑姥姥才是亲兄妹。
但是他们家和我姥爷家关系处得特别好，现如今大人都没有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孩子，他们不放心。
二姥爷当时都四十多岁，解放前他曾经扛枪上过战场，还给某位领导当过警卫员，算是个老军人了。
本来他的工作是在区里，但是二姥爷脾气倔，性格直，言语之间得罪了一些人。
于是就被调回我们当地的公社工作。
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着家里。
二姥爷当年本来就结婚晚，但是二姥姥在生孩子的时候又出现了难产现象，到最后只保住了孩子，二姥姥生下孩子就走了。
他们家年幼的孩子也是亲戚和邻居们帮着带大的。
二姥爷的儿子叫兴邦，我们都叫他大舅舅，大舅舅只比我妈妈大两岁。
此后二姥爷一个光棍汉就养活了三个孩子，一个人挣的工资供家里四口人花。
姑姥姥嫁得远，只能在逢年过节，或者换季的时候过来，帮他们爷儿四个把衣服缝缝补补，该翻新的翻新，该置办的置办。
虽然说一个大男人养活四个孩子很不容易。
但是幸运的是二姥爷有工作，二姥爷一边工作一边养孩子，日子倒还算过得去。
因为我妈是家里唯一的闺女，二姥爷到底是对她偏爱很多，每个月领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我妈买新衣服和新鞋子。
村里人都说:“这闺女真是越长越俊了，比她亲妈在世的时候还漂亮哩，瞧瞧她伯给打扮得跟个小公主一样。”
我妈确实很漂亮。
据说当年在我们村里是村花，在学校是校花，不知道被多少男孩子喜欢呢。
但是她却偏偏看上了我爸。
八几年的时候，二姥爷让我妈初中毕业考师范。
光初三我妈就上了四年，复习了一年又一年，都成了中考的钉子户了，可是每次大考的时候，她总是要差那么几分过不了线。
最后没办法了，二姥爷又找他的朋友们帮忙，想让我妈也从军，去当女兵。
可是还没到部队，她就打退堂鼓了。
主要是嫌训练太累，她天生不爱运动。
如此一来，二姥爷也着实对她没办法，最后一生气，让熟人把我妈送到了县上的纺织厂里当工人。
不管咋说，只要不在老家种地就行，闺女家家的，模样长得又不差，大不了在城里熟悉几年，以后找个城市的婆家呗！
养了他们姐弟两人十几年，二姥爷早把我妈和小舅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得相当深远。
我妈就是在纺织厂上班的时候认识了我爸。
他俩都不是正式工。
不过爸爸是高中毕业参加工作的，我妈是初中。
厂里的人都知道我妈身世可怜，打小就没了父母，她和弟弟是孤儿，被亲戚们抚养长大的。
自然我爸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对我妈就特别好，可以说是拿命好的那种，自己一分钱都不舍得花，只要是我妈喜欢的东西都愿意给她买。
他一个月如果有五十块钱的工资，哪怕借钱，都会给我妈买六十块钱的衣服。
让我妈最感动的是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厂里的女工们都流行穿呢子大衣，就那种长长的，可以达到脚踝的厚大衣。
我妈去逛街的时候，看了好几次那款衣服，标价挺贵的，得好几百呢。
那时候她一个月工资还没有100呢！
要花几个月的工资去买一件过年衣服，她确实舍不得。
女孩子对漂亮衣服真是没有抵抗力的。
我妈对那家大衣喜欢得不得了，就连晚上做梦都是那件衣服，隔上两三天都会去橱窗外面看看，老是担心被别人买走了。
临近过年的那天，当她又去看时，竟然真的找不到那件衣服了，问了售货员人家告诉她，是被人买走了，对方是要送给自己的女朋友的。
为此我妈心里难受了很久。
可是就在放假的时候，我爸却把那件衣服拿了出来，哈哈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件衣服，所以就帮你悄悄买下了，赶紧穿上试试吧！”
原来我爸自己也没钱，他是把爷爷给他修牙的钱花完了。
我妈也就是从这以后，才对我爸有了很深的印象。
她经常开玩笑说，我爸当年是用一件大衣给自己换了个漂亮媳妇。
对于我妈答应我爸这件事，同事们褒贬不一，各有各的说法，但是大部分人都在说我妈太亏了，长得天仙一样的小姑娘，咋就找了个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呢？
可是我奶奶家却不这样认为。
在他们心中 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而且那时候我爷爷还是个医生，城里有房子，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唯一的儿子又为什么非要找个没爹没妈的孤女过一辈子呢？
爷爷奶奶不同意这门婚事。
但是也架不住我爸自己喜欢呵！
老人啥时候也拗不过自己的孩子，最终家里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爷爷开始找人帮他们算八字，张罗着结婚的各项事宜。
然而这时候我妈却提了一个条件。
正是这个条件，导致我爸爸差点被驱逐出了家谱。
我妈的条件是，结婚可以，但是必须要出彩礼6000。
95年啊！
一个正式工如果能拿到300元的月工资，那就算是顶天了，就算爷爷是个赤脚医生，收入灵活，但是彩礼6000也实在是太多了。
当时县城里一套新两室的房子才两万块钱。
爷爷奶奶肯定不愿意给。
我妈妈就说:“不给拉倒，大不了不结婚。”
他们两下那么闹腾，最着急的就是我爸，因为他想结婚啊！
于是爸爸就偷偷去找他在信用社工作的叔叔，他要贷款结婚。
后来这事就被我爷爷奶奶知道了，老两口气的好几个晚上不睡觉，对我爸是软硬兼施，让他趁早退了这门婚事。
可是我爸不依，硬死都要娶我妈。
爷爷奶奶实在是没招了，这才厚着脸皮求助于远近亲友，发动大家集资，借钱凑彩礼才把我妈娶进了门。
彩礼如约给我妈拿了6000。
自打他们结婚进门，爷爷奶奶就没有给过我妈好脸色。
其实也可以理解，出那么多彩礼，换谁都不高兴呵！
奶奶逢人就骂:“我们家儿子就是个讨债鬼，睁眼瞎，硬是背了一屁股的账，却娶了一个没亲没故的孤女进了家门，扫把星，她那养父也是个病秧子。”
除了我爸，婆家人没有一个人待见我妈。
他们结婚的时候，二姥爷因为生病都没有来参加婚礼，爷爷奶奶只让我爸骑辆自行车就把我妈接了回来。
结婚那么久，我都出生了，爷爷奶奶没有见过我妈的娘家人，就连我爸也没有见过两个舅舅，平日里都是我妈一趟一趟往娘家跑。
二姥爷在我妈结婚的前两年都生病了。
大舅舅在部队，小舅舅在上学，二姥爷身边没人，所以我妈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得跑回去照顾他。
就这样过了四年。
当时我都快两岁了。
有一天我的两个舅舅突然带着二姥爷来我们家了，大舅让我爸把爷爷奶奶都叫了过来，到小饭店里专门叫了几个菜，二姥爷给小舅拿了6000块钱，让他给我爷爷。
小舅说，他们是来还帐的。
当时我爸妈结婚的时候，二姥爷的病还没有恢复好，虽然说他是公家人，医药费可以报销，但是我妈还是很心慌。
她要那么多彩礼一方面是给二姥爷准备的营养金，再就是我小舅正在读大学，也需要生活费不是。
一家人好不容易熬过了艰难的四年，小舅也大学毕业开始上班了，而我大舅在部队也考上了军校。
二姥爷办了退休， 每个月退休金挺高的。
然后就想着委屈我妈了，这几年在婆家还不定受什么苦呢！
二姥爷把他的工资攒了起来，带着两个舅舅，亲自给爷爷奶奶送了过来。
爷爷看着身着戎装的大舅，以及精神抖擞的大学生小舅，惭愧地对我妈说:“闺女，当初咱家实在是没钱，你可别怪我和你妈啊，说到底，还是我们家高攀了你呢。”
可不是嘛！
我妈长得又漂亮又能干。
两个舅舅还那么优秀。
二姥爷现在的退休工资都过万了。
像我爷爷家高中毕业就是最高的文凭了，他不是高攀又是什么呢？
所以啊！做长辈的尽量多点宽容之心吧！俗话说，十年前看婆，十年后看媳，谁还没老的时候呢！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你对儿媳妇好，她自然也会懂得感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