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没事千万别去别人家。不管是兄弟姐妹家，还是朋友家，甚至是儿女的家，能不去就都别去。俩口子自由自在在家里多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他也随随便便。别人就是对你再客气，也不如在自个儿家里自在。 我把那串钥匙摸了又摸，铜钥匙是开老屋木门的，铝钥匙是开信箱的，最新的一把是儿子去年硬给我换的防盗门钥匙。女儿在电话里说：“爸，来我这儿住段时间吧，新小区有花园。”我望着窗台上那盆养了十年的茉莉，它的根已经把瓦盆撑出裂缝，像我手上的老年斑。 上周到底还是去了儿子家。电梯直上十八楼，开门就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儿媳递来一双崭新的棉拖鞋，鞋底太干净，走在能照见人影的地板上，我像只踩在薄冰上的老猫。 第一顿饭就吃得我胃疼。餐桌是玻璃的，我不敢使劲放碗。孙子玩着手机游戏，嘴里蹦出些我听不懂的词。儿子不停给我夹菜，却忘了我不吃香菜。夜里躺在客房席梦思上，身子陷在云里，心却悬在半空。凌晨三点我摸到厨房想喝口凉水，感应灯骤然亮起，吓得我碰倒了儿子的进口咖啡罐。 响声惊醒了儿媳。她穿着真丝睡衣站在门口：“爸，没事吧？”那眼神让我想起四十年前，我在粮站当保管员时检查米袋有没有破洞。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卫生间的水渍擦了又擦。儿子起床看见，笑着说：“爸，您就当在自己家。”可他不知道，在自己家我根本不用想着收拾。 最难受的是下午。我想找个地方眯会儿，可每个房间都太整洁，连褶子都像是罪过。最后我在阳台储藏间找到个小马扎，坐在一堆快递箱中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我脸上划出一道道影子。 忽然想起老邻居周师傅。他去女儿家带外孙，有次孩子发烧，女婿随口说了句“爸，您洗手再用温度计”。周师傅当天就收拾行李回了老家，他说：“我那双手搬了四十年钢锭，从来没被人嫌脏过。” 第三天，我发现茉莉花在儿子家的恒温阳台下垂了头。儿子说：“爸，这花太老了，明天我给你买盆新的。”我没说话，想起这盆茉莉是老伴从娘家带来的，她走前最后一眼看的就是这花。 当晚我做了决定。儿子要开车送我，我执意坐公交。两个小时的颠簸里，看着高楼渐渐变矮，天空渐渐变宽，我的心像泡开的胖大海，慢慢舒展开来。 推开老屋门的瞬间，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八仙桌腿被我修过三次，藤椅的吱呀声像老友问候，厨房窗棂上的油垢在夕阳下闪着光。我烧水沏茶，故意让茶水溢到桌面上——这是我的桌子，我想怎么糟蹋都行。 夜里下起雨，我听着雨打瓦片的声音，比儿子家的中央空调轻声模式动听十倍。今早醒来，茉莉花在窗台上挺直了腰杆，经过一夜雨水的滋润，它比我更懂什么叫水土相符。 昨天女儿寄来智能马桶圈，说明书厚得像本书。我把它收进柜子，继续用我的木马桶。坐惯了的高度，比什么加热冲洗都强。 巷口修鞋的老张说：“回来啦？还是老地方舒服吧？”我递给他一支烟，两个老家伙就坐在鞋摊前抽起来，烟灰直接弹在地上。 是啊，别人家是风景，自己家才是江山。金窝银窝，不如我这个墙皮剥落的老窝。在这里，我打嗝放屁都不用憋着，看电视看到睡着也没人关，咸菜吃一周也没人念叨。 这世上最好的款待，就是让人活成自己最松弛的样子。而我的样子，就印在这老屋的每一道裂缝里，泡在那把紫砂壶的茶垢里，飘在茉莉花年复一年的香气里。 《论语》：“少年戒之在色，壮年戒之在斗，老年戒之在得。” 人到晚年，最需放下得便是“贪得”之心，贪图物质、牵挂儿孙、执着过往，身心才能自在。 日本有谚语：“第一好，健康；第二好，能力；第三好，钱财。” 人老了，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把自己的钱财保存好，安详地度过余生，才是最好的归宿。 有自己的窝，有点钱，有老伴，有老友一二，然后，自在安乐。这才是，人到老年，最好的生活状态。 而不是耐不住寂寞，不是出去社交，就是到处串门，到最后，很可能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烦，还会拖累子女。 陈继儒：“闲有余日，正可学问。” 人这一辈子，幼年时不懂世事，二十岁之前忙于学业，退休之前忙于工作，忙于养家，只有退休后的老年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可以重拾年轻的爱好，读书、习字、种花、旅行，在兴趣中滋养灵魂，最惬意。 《了凡四训》：“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人这一生，辛苦劳累了大半辈子，一切都在为了儿女操劳，可能也送走了父母，从来没有闲暇好好为自己活过，所以，老年其实不是只有年轮的叠加，还是另一种新生。 人老了，曾经的各种朋友亲戚都不再联系了，儿女们也长大了，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没事各自安好，有事都能搭把手。 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对儿女的生活“不插嘴、不插手、不贴钱”，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境界。 最好的状态就是：你对孩子有用时，尽力帮扶；你对孩子无用，需要他们时，能坦然接受，也能安热独处。 人老了，守住三宝：老窝、老本、老伴。 身体没大病，心里没大事，兜里没大钱但够花，身边没太多人但有人惦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