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医学硕士说：“人瞎活就行，说白了人就是个动物，跟虫一样，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就想着怎么让自己高兴，怎么让自己快乐，心态好，自然好的快。” 拿到胃癌诊断书那天，我正为升副教授的论文焦头烂额。CT片上的阴影像枚公章，盖在我三十五年“力争上游”的人生履历上。 主治医生是比我小两届的学弟，他指着片子说：“师兄，你这胃，比六十岁的老农还沧桑。” 病房里住着个奇怪的老头。每天输液时，他就对着窗台上的蚂蚁说话：“今天又找到什么好吃的了？”护士说他是个退休的锅炉工，肺癌晚期，已经拒绝化疗了。 “瞎活呗。”他咧嘴笑，露出三颗残牙，“跟它们一样。”他指着窗台上搬运饼屑的蚂蚁。 我躺在病床上，还在用手机修改论文里的数据分析。老头递过半块苹果：“尝尝，甜。” 那是我吃过最甜的苹果。汁水在嘴里炸开的瞬间，我突然想起童年。为一只知了能快乐整个夏天，为一颗玻璃珠能趴在地上半天。 “人就是个动物，跟虫一样。”老头说，“你见哪只蚂蚁天天想着当蚁后？” 这话像把钝刀子，剖开了我精心包装的人生。 我开始观察病房里的人们。临床的老教师把止痛药当安眠药吃，梦里还在批改作业；斜对面的大叔每天记录尿量，本子上密密麻麻像财务报告。 我们都活得太“明白”了，明白到忘了自己还会饿、会痛、会笑。 化疗第三天，我吐得昏天暗地。老头慢悠悠地削着梨：“吐干净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吐出来。” 他教我盯着输液管里的液滴发呆，数护士一天走多少步，听窗外麻雀吵架。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竟让我三十年来第一次感到放松。 有天下雨，他非要拉我去花园。我们蹲在屋檐下看蚯蚓爬行，雨水顺着他的秃顶流进脖子。“痛快！”他抹把脸，“比打杜冷丁痛快。”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医学硕士说的“心态好，自然好的快”。也许他说的不是痊愈，而是像此刻，即便明天就要死去，今天依然能为一条蚯蚓的勇敢欢呼。 出院时，我的论文错过了截止日期。但我第一次注意到，医院门口的玉兰花开了。 现在，我在阳台上种了小番茄。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看它们今天又红了几分。邻居家的博士好奇：“李教授，这是什么新品种实验？” 我摘一颗递给他：“尝尝，甜。” 就像那个锅炉工老头说的，蚂蚁不想当蚁后，番茄不想进实验室。它们只是认真地做一只蚂蚁，做一颗番茄。 上周复查，学弟医生很惊讶：“指标好多了。”他追问用了什么新药方。 我给他看我手机里的照片，爬行的蚂蚁，雨中的蚯蚓，阳台上渐红的番茄。 “秘诀在这儿。”我说。 他推推眼镜，一脸困惑。 昨夜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蟋蟀，在秋天的草叶上纵声高歌。醒来时枕头被口水浸湿，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啊，人本来就是动物。会疼了就哭，开心了就笑，困了就睡。那些职称、论文、房子、车子，不过是人类自己发明的游戏道具。 窗台上，新来的蚂蚁正在搬运我掉落的饼干屑。我轻轻对它们说：“慢慢搬，今天太阳很好。” 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我们给自己套上了太多枷锁：必须成功、必须被认可、必须弄明白一切。而“瞎活”的智慧，正是尝试打破这些枷锁，寻回生命原初的自由感。 我们的底牌，首先是一个需要吃、睡、爱、玩的生物体，回归这种动物性，能让我们从很多无谓的精神内耗中解脱出来。 《德道经》中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宏大的自然规律面前，万物平等，都如草扎的狗一样自然生长、消亡。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的现实、不确定的未来，持续的纠结如同空转的发动机，只耗油不前进。 我们要学会在思考的终点画上句号，是重要的自保能力。因为焦虑不会消除明天的悲伤，只会消耗今天的力量。 有句话说：“我们不是因为快乐而感恩，而是因为感恩而快乐。” 生活中，我们要在艰难的行路中，培养一颗感恩的心，去发现平凡生活中的微小确幸，一杯暖茶、一缕阳光，是更稳定、更持久的快乐源泉。 禅师说：“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 世事纷扰，生活不易，我们无法控制的东西太多，唯有专注于眼前事，心无旁骛，本身就是最大的修行和快乐的来源。 往后余生：愿我们都能在必要的奋斗之后，拥有一些“瞎活”的勇气，像一只满足的猫一样晒太阳，像一只，忙碌的蚂蚁一样专注于眼前的路径，坦然接受自己作为自然界一员的朴素与平凡，并在此中找到最踏实、最持久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