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望断无寻处:秦观借着“桃源”意象,表达了自己被贬谪后,怎样的心情? “桃源”最初出自陶渊明《桃花源记》和《桃花源诗》,代表了一种难以达到的理想境界。 而秦观笔下的“桃源”,吸收了陶渊明和王维诗中的象征意义,并且结合了刘晨、阮肇之典,重点转移到了虚无之主题,暗含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他强调了桃源的空幻性,暗喻了秦观对贬谪生活的绝望以及否定,而对桃源的孜孜追求,昭示了主体抵制的心理姿态。 我们来看《踏莎行》中,“楼台”代表美好之愿景,“津渡”暗示济引之道途,“失”和“迷”说明无论是目标还是路径都已不复存在,仙境已经荡然无存,再也追寻不到。 而“雾失”、“月迷”说明有外界阻隔,结合秦观在党争中之遭遇及目前贬谪之处境,旨意遥深。 “雾”、“月”、“楼台”、“津渡”都是词人幻想之景,桃源亦非真实之境,都是作者意念中的产物,用来表现精神和心灵领域追寻不得、阻隔失落的孤独、怅惘、迷乱,而桃源的选择正与此心境互为表里,是悲哀之由,亦是必然之果。 “雾失”三句因情设景,营造一种悲迷之境,而这种绝望不是无端而来。 “可堪”两句触景生情,身之所感是孤馆春寒,耳目所接是杜鹃斜阳,是桃源“无寻处”的触发之源,又是引发“望断”的现实之因。 这几句实非一种理性的思考,而是迷狂状态下的心理渲泄,以一种看似无理却饱含沉痛的语言,借以自喻,发出感慨叹息之意,表达一种无可奈何的情感。 秦观对于目前处境无法忍受,心理上排斥抗拒,他始终都无法忘记绍圣之贬。 把眼前的一切困境都归咎于党争所带来的迁谪,如果政治清明,没有党争,就不会遭贬,再退一步,如果自己不卷入党争,就不会有后来之祸。 不论归咎于哪一个原因,心理姿态是一致的,都是抵制,正因为抵制,又进一步造成心理上的恶性循环。 该词作于绍圣四年( 1097 年) 春,是年二月秦观被贬管横州,自贬谪以来,秦观的心理有一个变化过程:绍圣元年( 1094 年) 春三月,秦观改馆阁校勘,出为杭州通判。 闰四月,在赴杭途中落馆阁校勘,改左宣德郎监处州茶盐酒税,后又改左宣议郎,为从八品,依旧监处州茶盐酒税。 此时虽然遭贬,但有职务在身,秦观也在力图对自身的境况进行调节,总体比较乐观,心境也较为平和,意志上还没有消沉。 5744绍圣三年( 1096 年) 春,秦观再次被贬,秦观在《陨星石》中所表达的愤怒盖与此次遭贬有关。 此次被贬谪有专人押送,行程相当紧张,在赴郴州的途中,唯有一老仆滕贵相随。 之前在作处州监茶盐酒税时,虽说遭贬,但还有职务,家人都在一起,心理上不至于太过孤单,但此时秦观已没有任何职务身份,也就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此期处境及心理落差较大,心境亦趋向悲伤。 绍圣四年( 1097 年) 二月编管横州之命下达,不但回归无望,还被迁到更远,这个打击更加沉重和巨大,加上悲伤之境的累积,在精神上很容易步入一个极端,《踏莎行》是其典型呈现。 在经受了无数次的心灵挣扎之后,秦观最终把灵魂安放到了滕州的光华亭下,真正实现了“了不知南北”,所以后世以为该词为“词谶”。 词中有极深的绝望,是对一生之总结,亦是对一生之否定,可以说是秦观的情感承受限度达到极致的产物,所以有人把它当绝笔之作。 原因不单单是因为“词谶”,主要是由于这首词中所透露的生命达到极限时候的奇诡梦幻,是情感不堪重负的精神变异在言语中的外现。 秦观的词笔最善于刻画心灵最细微的颤动与体验,该词即是其灵魂痛苦之下极端的心理映像,把抒情诗在由外物通向内心的道路上,又推进了一层,笔触之深之细,都达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 到贬谪后期,秦观的思想慢慢走向虚无与否定,当然这种否定是在深深依恋的基础上,继而走向了反面的极致。 《望海潮》、《千秋岁》 等词中对过去尤其是对元佑时期苏门诸人交游集会的反复追忆,说明了秦观对世情的牵系以及内心深处不能释怀的痛苦,他也在试图去解脱这种痛苦,却因此走向了绝望。 因为苦痛太深沉了,心灵再也承受不起,只能去否定一切,尤其是对过去的否定,因为否定之后内心就不会再有过多的纠缠,一切只如梦一场。 而秦观的人生思考及判断更多地基于感性的层面,是最本能的内心直观感受,他对于情累的重大痛苦是深陷其中的。 当生命承受的限度达到最大的时候,只能偏向另外一个极致,就是用否定去试图看淡,不再纠缠,进而寻求内心的安定。 总结: 桃源本身是一种理想,一种可望而不可即、永远无法达到的仙境。 秦观在情感上太过于执念了,始终都不能从过去中解脱,更何谈生死?所以秦观作挽词,是实实在在的悲哀心境。 秦观一直对桃源孜孜追求,这暗示了对现实抵制的姿态,用对另一种美好的追寻来抵御眼前的困境。 可惜这种美好却是没有办法实现的,所以,这种属于无效抵抗,抵御的结果只能走向更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