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2年5月,太平军前锋抵达全州城下,见城池坚固,准备绕城而过。然而全州城墙上面的清军却惹是生非,一名炮手望见对方行军队伍里有一顶装饰华丽的轿子,颇感手痒,鬼使神差地瞄准它放了一炮。 炮弹呼啸着划破天空,轿顶瞬间炸得粉碎。抬轿的士兵被气浪掀翻在地,轿帘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冯云山——这位太平天国南王正捂着渗血的左肩,脸上还挂着半片被弹片削碎的金丝眼镜。城墙上传来清军兴奋的吆喝,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这随手一炮,轰中的是太平军最核心的智囊。 原本井然有序的太平军队伍突然凝固了。扛着锄头的广西老农扔掉农具,裹红头巾的女兵扯下发带,上万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全州城头。几个骑着矮脚马的童子军突然打马狂奔,他们不是冲向城门,而是疯了一样扑向中军大帐。不到半柱香时间,全州城外二十里内的太平军全动了,连正在溪边饮马的伙夫都抄起烧火棍往城下冲。 城墙上那帮绿营兵这才觉出不对。刚才还跟蚂蚁搬家似的太平军,转眼就变成了黑压压的潮水。有人哆哆嗦嗦往炮膛里塞火药,却发现引线早被冷汗浸湿了。最要命的是城门楼上那面"威震岭南"的匾额,不知什么时候被流矢射穿了个窟窿,正随着炮火震动哐当哐当乱晃。 全州城里其实就八百守军,知府曹燮培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他扒着城垛往下看,太平军正从护城河里捞淤泥——不是要填壕沟,而是用草袋装了往城墙上甩。黏糊糊的黑泥糊住火炮射口,守军拿铁锹往外扒拉,扒着扒着突然铲到个硬物,拽出来竟是颗呲呲冒烟的土地雷。 打到第七天晌午,南城墙根儿堆的尸首摞得比运粮车还高。有眼尖的清兵发现,攻城的太平军腰间都别着个竹筒,掀开盖子全是被炮火熏黑的生糯米——这是广西人祭奠至亲才往坟头撒的东西。曹燮培瘫坐在火药箱上,看着最后半桶火药被雨水泡成浆糊,终于想起两个月前巡抚大人的急递:遇上长毛贼寇,只宜固守,万勿启衅。 冯云山咽气那天下着毛毛雨,洪秀全亲手把他染血的八卦袍披在攻城车上。全州城墙就是被这辆裹着棉被浇透桐油的"复仇车"撞开的,守军点燃的火箭射在湿棉被上,反倒成了个拖着火尾的攻城锤。破城时搜出那个放炮的绿营兵,发现他右臂早被炸飞了,蜷在灶王爷神龛底下啃生米——敢情当初那发改变战局的炮弹,是个新兵蛋子装错了火药量蒙出来的。 这场本可避免的攻城战,硬生生折了太平军最关键的谋士。后来曾国藩在奏折里写"全州之祸,实起于匹夫之妄为",说的就是那发改变历史的炮弹。要是那个手痒的炮手没开炮,太平军或许真就绕城北上了;要是冯云山没坐那顶招摇的轿子,清军可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炸死了谁。历史有时候就这么邪乎,城墙上随手一哆嗦,就把半壁江山震得换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