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年,尚可喜上书,要落叶归根。但要带亲兵4300人,携家属2万人返回老家,希望皇帝将以前赐的房屋土地还给他,安置这些人。 奏折送进紫禁城那日,乾清宫的冰鉴冒着白气。康熙捏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墨点子晕花了“四十三顷”里的“三”字。檐下鹦鹉突然扑棱翅膀:“撤藩!撤藩!”小太监吓得差点摔了盛冰的铜盆——这话除了皇上,也就平西王府的探子敢说。 康熙盯着奏折上“老臣年逾古稀”几个字,嘴角抽了抽。广东来的密折还躺在龙案底下,里头写着尚可喜最近天天拜佛吃斋,连小妾屋里都不去了。这老狐狸是真想养老,还是学吴三桂玩以退为进?御前侍卫统领图海凑过来瞄了一眼:“主子,这老东西带两万多张嘴回辽东,怕是得把盛京粮仓啃秃噜皮。” 真让尚可喜寒了心的,是他亲儿子尚之信。广州将军府里,这位平南王世子把茶碗摔得稀碎:“爹你糊涂!咱家兵强马壮,凭啥学乌龟缩回关外?”老爷子攥着佛珠直哆嗦:“你懂个屁!吴三桂那老棺材瓤子天天往云南运火炮,皇上眼里咱们就是插着香的炮仗!” 紫禁城里,康熙的朱批到底还是落了笔。四百里加急送到广州那天,尚可喜正给祖宗牌位磕头,脑门上的淤青还没消——昨儿劝儿子别造反,被尚之信推了个倒栽葱。圣旨里“准予归养”四个字烫得他老泪纵横,转头看见儿子带着亲兵把府门堵了,腰刀出鞘的声音比北风还刺耳。 押送藩王家当的马车队出城时,老百姓往车里扔烂菜叶子。尚可喜缩在貂皮大氅里数雪花,当年他带清兵破广州城,七十万人头滚地的血债,到底还是跟着回辽东了。队伍刚过韶关,山沟里就窜出吴三桂的信使,羊皮信上盖着“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的印:“老哥缓行!等我取了北京,两广还归你尚家!” 老爷子哆嗦着把信扔进火盆,火星子溅到当年皇太极赐的蟒袍上。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夹在狼群里的老山羊——康熙拿他当撤藩试金石,吴三桂拿他当造反垫脚石,亲儿子拿他当绊脚石。腊月二十九走到赣江边上,押运的八旗兵突然换了防,领头的参领皮笑肉不笑:“王爷受累,万岁爷请您改道南昌歇歇脚。” 这段历史堪称权力博弈的黑色幽默。尚可喜的“忠”带着血淋淋的求生欲——他既不敢像吴三桂赌命造反,又放不下满洲贵族赏的富贵,最终成了政治妥协的祭品。康熙的“仁”更是精明的算计,同意撤藩既瓦解三藩联盟,又拿尚家当诱饵钓吴三桂上钩。最讽刺的是尚之信,他眼中“懦弱”的父亲,其实比谁都清楚:带刀归乡的叫藩王,卸甲还田的才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