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前线的猫耳洞里，张家老四张建军正给小妹包扎伤口。19岁的张建红左肩嵌着弹片，疼得咬烂了急救包的绷带卷。外头越军的炮弹跟下雹子似的，震得洞顶土渣簌簌往下掉。老三张建民突然摸出半包大前门，烟卷上还沾着血："爸给的，说打完仗再抽。"六个兄弟姐妹盯着皱巴巴的烟盒，突然听见洞外侦察兵喊："张司令电话！" 张铚秀攥着话筒的手直冒汗，前指电台里枪炮声比说话声还响。大儿子张建国在电话那头吼："爸！建红受伤了！"老将军喉结滚了三滚，最后憋出句："别给老子丢脸！"撂下电话才发现指甲掐破了掌心，血滴在作战地图上，把老山主峰染得更红了。 这事儿表面看是满门忠烈，扒开军功章全是剜心之痛。张铚秀给子女授枪时说的"保家卫国"，到了猫耳洞里就是大哥把最后半壶水让给小妹，二哥拿身子给弟弟挡弹片。张家兄妹六个，四个带着伤残回来——老三少条腿，老五耳朵震聋，小女儿肩膀里的弹片到2003年才取出来。 更讽刺的是战后表彰大会。张铚秀带着胸前挂满勋章的子女接受采访，记者追着问"怎么培养出六个英雄"，老将军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人敢提庆功宴那晚，他把自己关书房砸了三个茶杯，撕着全家福念叨："要是当年没把他们送上前线......" 最扎心的是时代亏欠。张家老四转业分到机械厂，厂子改制时伤残补贴还不够买药；小妹张建红评残时被卡指标，说弹片没伤到要害不算重伤。倒是军区大院门口立起"满门忠烈"的烫金牌匾，成了领导视察必拍照的景点。路过群众指指点点："这家孩子真傻，当官的怎么不送自家娃上前线？" 如今老山主峰建了观光栈道，张家兄妹聚在陵园擦墓碑。张铚秀的军装静静盖在长子坟头——张建国1998年肝癌去世，医生说和战地染的化学毒剂有关。六个兄弟姐妹里三个没活过六十岁，军功章在骨灰盒上泛着冷光。当年记者拍的"英雄全家福"，如今看来更像张血色契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