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周养浩捏着那张发皱的通行证,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广播里断断续续传来哀乐,播音员沉痛地念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蒋中正。 这个迟来的特赦战犯刚刚踏上投奔之路,他效忠了大半辈子的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永远闭上了眼睛。命运开的这个玩笑,对周养浩来说苦涩至极。 1975年春天,抚顺战犯管理所的大门缓缓打开。周养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来,浑浊的眼睛被久违的阳光刺得生疼。 作为最后一批被释放的战犯,他比别人多耗了十几年时间。为什么?只因为早些年他不服管教。那些年,管理所里劳动改造的日子刻在他脑海里。 高墙铁网之内,他碰见了太多过去的老相识,都是国民党那边被俘虏的高级军官。他们一起在管理所的工厂干活,挖煤也好,糊纸盒也罢,总算是没饿着冻着。 管理干部客客气气,隔三差五还有医生来给检查身体。说实话,这待遇比他预想中挨枪子儿或者受酷刑要好得多。 周养浩不是没做过噩梦,梦里都是他沾满鲜血的手。当年他戴着军统少将的肩章,干的事太扎眼。 杨虎城将军一家人倒在血泊里的场景,革命女杰张露萍临终前愤怒的眼神,都死死缠着他。他从没想过能活着离开共产党的监狱。 1949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他想从云南溜到缅甸,没成想半道就被解放军抓个正着。 在战犯管理所的前几年,他死扛着不认错,总以为这辈子要烂在牢里了。谁知道,共产党当真按照“优待俘虏”的政策走,硬是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1959年秋天,广播里传来第一批特赦名单时,管理所里炸开了锅。几个表现好的老熟人真给放出去了! 那之后每年都有释放的消息传来,跟他同批关着的不少人陆续离开。他私下里偷摸着观察那些提早获释的,发现人家都是真心实意写了悔过书,劳动也积极。 于是他慢慢变了,也开始认真干活,汇报思想,盼着那张特赦令早点落到自己头上。功夫不负有心人,蹲了整整二十五年监狱后,他终于等到了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走出监狱大门,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去台湾!去投奔老长官蒋介石!那是他心里最后的退路。他火急火燎地办理手续,第一站先到了香港。 那时候陆台不通航,所有想从大陆去台湾的人都要在香港逗留,等台湾那边批条子。 他一遍遍往“大陆灾胞救济总会”跑,填了不知道多少申请表。办事人员开始还算客气,说回去等消息。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像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原来就在他焦急等待的关口,台北出了大乱子。1975年4月5日,年迈的蒋介石没挺过那个清明节,突然撒手人寰。 整个台湾当局乱成一锅粥,权力交到了儿子蒋经国手上。新上任的蒋经国头一个防的就是大陆过来的人,生怕这些人是共产党放回来的“统战工具”,埋在他们内部的钉子。 周养浩这样的军统大特务,干过那么多黑事,本来该是国民党的“功臣”,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台湾当局审查来审查去,死活不松口放他进去。 身边一起从大陆出来的难友,有的接到台湾批复欢天喜地坐船走了,还有的彻底断了念头,直接掉头回大陆老家。 只剩他卡在原地,被台湾拒之门外,又抹不开脸回去。香港旅馆快住不起了,吃饭都是问题。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实在没有其他退路,他想起了在美国安家的女儿周庆仪。周养浩前半生杀人如麻,没工夫顾家,女儿长大成人后就远嫁美国了。 父女关系一直冷淡得很。现在走投无路,老头子只好拉下脸给女儿写了封信,字字句句都透着狼狈。幸运的是,女儿念在父女之情,最终还是答应帮他申请签证。 几经周折,1975年底,这个无处可去的老战犯才得以登上飞往美国的班机,在异国他乡和女儿开始陌生的团聚生活。 信息来源: 《世界日报》新闻报道《前军统少将周养浩在美去世》 周庆仪亲属接受媒体访谈相关内容(综合《美联社》《联合报》间接引述) 《中国时报》评论文章《特赦战犯的晚年归宿》 历史学者研究著作《大迁徙时代的个人命运》(出版机构:时报文化)相关章节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