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一个女的。当时可能也才二十多岁,跟一个五六十岁的搞上了。还生了个儿子,双方都有家庭。男的有两个儿子,年龄都比女的大,女的结婚后一直也没有孩子,应该是她丈夫不能生育。后面那个男的死了,女的离婚了后面又跟他丈夫在一起了。那个死了的男的孙子都比他出轨的孩子大,他孙子还得喊他小叔。整个生产大队都知道这件事,之前那个男的还在的时候就会问那个小男孩你去找你爸爸呀! 张屠户走那年冬天,雪下得能埋住小腿。王桂兰抱着刚满三岁的小石头站在坟地边上,冻得直搓手。她男人老周蹲在不远处抽旱烟,烟杆明明灭灭映着他那张没表情的脸。谁也没想到这俩人后来会睡到一个炕上,更没人料到小石头长大竟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娃。 小石头上小学那几年,村里的闲话能把人淹死。孩子们追着他喊"小老头儿子",王桂兰就拿着烧火棍满村撵。有次把村西头李寡妇的鸡吓得飞进粪坑,两家差点打起来。老周倒是从来不管这些,每天闷头种地,只是夜里会偷偷给小石头掖被角。 张屠户那俩大儿子,老大在镇上开饭馆,老二跑长途货运。兄弟俩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弟弟,态度说不清道不明。逢年过节会塞给小石头几百块钱,却从不肯让他进家门。有一回老二拉货路过村口,看见小石头背着书包走在泥地里,特意停下车,往他怀里塞了双耐克鞋,油门一踩就走了,把小石头愣在原地半天。 王桂兰后来没跟老周复婚,俩人就那么搭伙过日子。她在村口开了家小卖部,老周守着几亩薄田。有回我去买酱油,听见老周在里屋教小石头写作业,"这个'爷'字,上面是'父'下面是'卩',记住没?"王桂兰拿着苍蝇拍在货架间转悠,突然就红了眼眶。 小石头高中住校后很少回来,每次放假都直接去镇上打工。去年夏天我在县城医院碰见他,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完全看不出是当年那个被追着骂的野孩子。他说正在读医学博士,研究生殖遗传。我突然想起老周不能生育的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现在村里人很少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小卖部改成了快递代收点,王桂兰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天天跟小石头视频。老周前年摔断了腿,柱着拐杖还天天去地里转。张屠户那俩儿子,去年给村里修了条水泥路,路牌上刻着"育才路",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前几天赶集,听见几个老太太聊天,说小石头要接王桂兰去城里住。王桂兰舍不得老周,老周却说:"去吧去吧,我守着小卖部就行。"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小卖部的收音机里正放着《常回家看看》,飘得满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