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狻猊”邓飞。这哥们原为饮马川大寨主，就因为新来的裴宣年长有德，便让出了老大位置。 饮马川的弟兄们当时都看傻了。邓飞那双眼珠子，红得跟庙里的判官似的，打起架来抡着铁链子能把石头砸出坑，怎么看都不是个肯服软的主。可他对着裴宣一拱手，“哥哥懂律例，会断事，这寨主的位置该您坐”，语气坦坦荡荡，半点不含糊。底下有人嘀咕，说裴宣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压过邓飞？邓飞听见了，把铁链往地上一摔，“咱们占山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争老大！裴大哥能让弟兄们活得更体面，这就够了”。 后来跟着宋江上了梁山，邓飞还是这股子实在劲儿。他没进核心智囊团，也算不上顶尖高手，可每次打仗，总像头蛮牛似的冲在最前面。三打祝家庄时，林冲被绊马索擒了，是他抡着铁链子劈开祝家兵的包围圈，硬生生把人救了回来。脸上添了道三寸长的疤，他对着镜子摸了摸，咧嘴笑，“这才像绿林好汉的模样”。 最让人记挂的是征方腊那回。杭州城下，索超被石宝一锤砸下马，邓飞眼瞅着兄弟要被敌军剁成肉泥，疯了似的冲过去。他铁链舞得跟风车似的，挡开了七八把刀，刚要把索超拽起来，石宝的劈风刀已经到了眼前。那一刀砍在他脖子上，鲜血喷了半丈高，他倒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索超的战袍角，嘴里嘟囔着“快走……”。 事后清理战场，弟兄们在他怀里摸出半块没吃完的麦饼。这还是早上开拔前，裴宣塞给他的，说“打饿了垫垫”。谁能想到，这粗豪汉子也有细心的时候，舍不得一口吃完，就这么揣着上了战场。 有人说邓飞傻，放着寨主不当，跑去梁山当炮灰。可细想想，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最难得的就是这份“傻气”。他不懂什么权谋算计，只认一个理：对的人就该坐在对的位置，该拼命的时候就不能缩脖子。比起那些争名夺利的，他这双“火眼”，倒真把世事看得通透——权力这东西，握不住的不如放手，护得住的才该拼命。 裴宣后来在宋江面前哭了好几回，说若不是当年邓飞让贤，自己也成不了梁山的“铁面孔目”。可哭归哭，他断案时依旧铁面无私，想必也是懂的，邓飞要的从不是感谢，而是这份“体面”能真的护着弟兄们。 这世上总有些像邓飞这样的人，名字未必响亮，故事未必惊天动地，可他们身上那股子不计较、肯担当的劲儿，比任何名号都更让人记牢。就像饮马川的流水，看着平平无奇，却实实在在滋养过一方好汉。 参考书籍：《水浒传》（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版）、《水浒全传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