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上海知青张菊芬到黑龙江讷河去插队。哪料,出发前,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张菊芬恨透了已经分手的男友,但更害怕家人知晓,她决定赶紧趁着插队离开上海。
那年的上海火车站人挤人,二十出头的张菊芬背着铺盖卷挤在知青队伍里,她左手死死抓着火车票,右手按着发胀的小腹——这个动作她做了好几天。
前两天在弄堂口卫生院查出怀孕时,她差点把墙皮抠下来,肚子里的小生命是那个说好要娶她又反悔的男朋友留下的,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黑龙江讷河奔。
火车咣当三天三夜,张菊芬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到了讷河屯子,老乡见她蜡黄的脸,还以为城里姑娘水土不服。
生产队安排她和另外五个女知青住牲口棚改的土房,夜里北风卷着雪粒子往窗缝里钻,她缩在炕角咬着被角不敢哭出声。
好在同屋有个苏州来的王大姐心细,半夜摸黑给她塞了块红糖,第二天就帮她跟队长请了病假。
开春种土豆的时候,张菊芬的肚子藏不住了,王大姐拉她到苞米地头,把攒了半年的布票全换成棉布,熬了三个通宵给她改出件特大号棉袄。
屯子里开始有人说闲话,老支书叼着旱烟蹲在村口磨镰刀,眼睛往知青点瞟了七八回,最后是王大姐拍着胸脯担保,说这是她表妹来投奔的,这才把闲话压下去。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张菊芬在公社卫生所疼得指甲抠断了三根,接生婆是屯东头李寡妇,端着热水进来时直嘟囔:"城里丫头就是娇气,生孩子跟杀猪似的嚎。"
等看见白胖丫头呱呱落地,李寡妇转头就扯了块红布挂门框上,逢人就夸自己接了个"七斤八两的福娃娃"。
孩子满月那天,张菊芬抱着襁褓在公社门口转悠了整上午,公社邮局的老赵头看她来来回回走了十八趟,最后叹着气递给她张《人民日报》,指着头版右下角的寻人启事。
当天夜里,她把攒了半年的粮票和钢笔塞进孩子襁褓,摸黑敲开了屯西头张木匠家的门,张木匠媳妇连着三天没敢让孩子很哭,用小米汤喂得孩子直打饱嗝。
返城那天,张菊芬把女儿的小脚印揣在贴胸口袋,火车开动时,她看见王大姐追着火车跑了半里地,手里挥着块绣歪了的红肚兜。
回到上海弄堂,邻居问她黑龙江冷不冷,她摸着胸口说:"跟冰窖似的,吐口唾沫能冻成钉子。"
2006年清明,张菊芬肺癌晚期躺在病床上,攥着弟弟的手说想去讷河看眼苞米地,弟弟托人打听才知道,当年那个被领养的孩子现在叫张淑凤,在县城开了间理发店。
等弟弟拿着车票回来时,张菊芬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已经拉直线了。
2014年《等着我》节目现场,张淑凤攥着张菊芬年轻时的照片,听亲舅舅说生母临终前还在念叨"孩子该嫁人了吧"。
节目组后来在讷河档案馆查到,当年知青名册上确实有张菊芬的名字,屯子里的老人还记得有个上海姑娘在牲口棚里坐过月子。
现在屯西头张木匠家的老房子改成了农家乐,墙皮上还能摸着当年接生婆用锅底灰写的"平安"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