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约觉得，自己开始老了。
这种老，不着痕迹，却又无处不在。它藏在一具疲惫的身体里：整日困倦，却又常常在深夜里，比谁都清醒。
总是觉得很累，想要多休息，可躺在床上又无法真正入睡。那种疲惫感不像从前熬个夜睡一觉就能恢复，而是渗透在骨头缝里的倦意，久久不散。
睡不够却又睡不着，成了每日的循环。早晨醒来时常问自己：“好累，明明睡着了呀？”然后带着未散的困意开始新的一天。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大笑或大哭了。
生活像一片平静的水域，没有波澜，没有潮汐。说得直白些，它像一潭死水，不起风浪。偶尔，看见别人热烈地活着，发光发热，水面会泛起一丝涟漪——可那涟漪总是很浅，很快便消散，恢复原状。
我想要改变，却不知从何下手。
很多人告诉我：“该知足了，你拥有的已经很多。”我承认他们说得对——我有稳定的生活，有关心我的人，按世俗的标准看，这确实是幸福。
但我知道，内心深处，我并不快乐。
那种不快乐，不是缺了什么具体的东西，而是缺了某种“活人感”。我渴望找回那个鲜活的自己——会为一场日落驻足，会为一首诗心动，会为一个梦想失眠的自己。
时间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间溜走，不留痕迹。
只有在两个时刻，我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看着孩子一天天长高，听着他冒出新的词汇；望着父母鬓边新添的白发，注意到他们在生活中越来越慢的动作。
也许，成长就是：当我们不再为自己大喜大悲，当我们把生活的重心从自我表达转向责任承担，我们的生命便从激流变成了深水。
年轻时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儿不知何时已经消散，现在更习惯慢慢走，慢慢想，不再急着奔赴某个未知的远方。
没有很爱吃的东西了。年轻时那些能让我兴奋的美食，现在只是可有可无的选项。吃饭越来越像例行公事，只是为了维持身体的运转。偶尔也会想起上学那会一群人为了一顿火锅坐十几站公交车的日子，那种对食物的单纯渴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完成了该做的工作，尽到了该尽的责任，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追求的了。年轻时列的那些梦想清单，现在翻出来看，竟有些恍如隔世。
就像写作文，灵感来了，思绪如潮，哗哗地连着写好几篇；可下一阵子，又像患了失语症，对着空白的编辑页面发呆，十天半个月也敲不出一个响动，心里也不想动弹。
不喜欢热闹，也不合群。聚会前总会找各种理由想退缩，到了场合也只是安静坐在角落。看着周围人欢笑喧闹，自己却像隔着玻璃观看，融不进去，也不想融入。不想听别人诉苦。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难处，可我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担他人的烦恼。也许是明白了倾听并不能真正解决什么，最后还是要各自面对自己的人生。
自己糟心的事也不想找人叨叨。以前遇到不顺心总想找朋友倾吐，现在却更习惯自己消化。不是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而是觉得说出口的麻烦依然是麻烦，却可能多一层被同情的负担。
这种状态，应该称之为“初老”。
不是年龄上的老去，而是心理状态进入了新的阶段。像是盛夏过后初秋的微凉，不剧烈，但能感觉到变化。
“初老”谈不上是坏事，它只是生命进入了一个更加内敛的阶段。我们不再拼命向外索取和证明，而是开始学会与自己平静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