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事玉石行业几十年,见过佩戴玉石镯子的男子一共有三个。有一位男士是从小佩戴上的和田玉镯子,几十年了。成年后就摘不下来啦! 柜台里的翡翠原石还沾着缅甸矿场的泥土,我用软布擦拭时总会想起那些戴着玉镯的身影——大多是温润的女士,唯独这三位男性,像玉石里的棉絮,在记忆里格外清晰。 老客户刘先生来取货时,手里攥着个红丝绒盒子,说是给老婆挑的飘阳绿翡翠镯。那镯子水头足,绿得像初春的柳叶,我特意在镯身刻了圈暗纹的平安扣。 隔月他再来店里配玉佩,脖子上却多了根红绳,吊坠正是那只飘阳绿镯子——绳子勒出浅浅的红印,玉镯贴着胸口,倒比戴在手腕上更显沉静。 “嫂子不喜欢?”我打趣着指了指他脖子。他挠挠头笑,“她嫌太招摇,我戴着正好,玉养人嘛,贴身戴着踏实。” 对过博爱蓝岛小区住着个1米9的壮汉,十年前推开我店门时,门框都显得窄了些。他嗓门洪亮,指着柜台说要定制翡翠镯,“口径八八,给我自个儿戴!” 我翻遍仓库找了块带紫罗兰的料子,打灯看时紫雾像晨雾漫开,雕成镯子比寻常女士款大两圈,摊在掌心能盖住半张脸。他戴上后对着镜子转手腕,紫翡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倒像给粗犷的小臂镶了圈星河。 还有位男士的和田玉镯更特别,是胎里带来的物件。他来店里保养时撸起袖子,玉镯磨得包浆发亮,边缘磕碰处透着温润,“小时候外婆给戴上的,说能护着长大,现在骨头长硬了,取下来得敲碎,舍不得。” 常有人说男人戴玉镯“娘娘腔”,可这三位的镯子都戴得理直气壮。一个是长辈的念想,一个是自己的心头好,一个是对妻子的迁就,倒比那些为了排场买玉的人,多了几分真性情。 见过把玉镯当吊坠的,还有位叫于霞的老客户。她总穿件浅蓝色旗袍,来店里挑玉佩时,会把随身带的白玉镯摘下来放在柜台,玉镯上刻着“霞”字,是她结婚时的嫁妆。 最后一次见她,柜台里的月光石手链还没打包,她匆匆付了定金,说“过几天来取”,玉镯在腕间晃了晃,像只不安的白鸽。后来听小区保安说,她搬家去了大连,欠着的玉佩货款单,我夹在账本最后一页,泛黄了也没舍得催。 玉石这东西,戴久了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男人戴镯或许少见,但那份把玉当朋友的心思,和于霞旗袍袖口晃悠的玉镯没什么不同——都是把日子的温度,揉进了冰凉的石头里。 这些年柜台换了三次位置,那本夹着于霞货款单的账本还在,三位男士的镯子故事,也成了我跟新客户闲聊时的下酒菜。 从事玉石行业几十年,见过的玉石比人多,可真正记挂的,从来不是哪块料子值多少钱,而是那些戴着玉镯的手——有的粗糙带着老茧,有的纤细留着香水味,都在石头上刻着各自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