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抽醒的，从来不是张作霖。 是那身狐皮大氅。 你懂吧？不是说他这人突然就良心发现了，不是。是那身行头，那排场，那“奉天督军”四个字一喊出来，他自己先信了，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觉得脚下踩的，就该是青石板没声儿的德国皮靴，眼里看的，就该是乡绅孝敬的整箱人参。 直到王老头那巴掌下来，“啪”一声。 抽的不是脸，是那层壳。把“张大帅”那金光闪闪的壳给抽裂了，露出里面那个当年在死人堆里，棉鞋灌满雪，等着人背出来的二当家。 你看他挨打之后的反应，最有意思。捂着脸，想起的不是军法，不是威严扫地，是十年前的雪夜，是那碗小米粥，是人家用嘴给他吸脓水。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层“官”的壳，捂得再严实，里面那个人的底子，还是热的。一巴掌，把缝儿给抽开了，热气儿就冒出来了。 我们总爱说“勿忘初心”。 这话太轻飘了，跟烟似的，一吹就散。王老头不跟你扯这个。他用的是锥子，是线绳，是实实在在的动作。他补鞋，一针一线，锥子穿过去，线绳拉过来，把磨穿的洞、裂开的口，重新给兜上、缝牢。他说，“补的不是鞋，是人心。” 人心怎么补？ 不是靠“不忘初心”的漂亮话。是靠一桩一件，把你从哪儿来的那些事儿，那些冷、那些饿、那些怕、那些别人给你的好，都像鞋底纳的线一样，一针一针，给你缝在脚底下。让你每走一步，都硌得慌，都记得住。 张作霖给钱，王老头不要。 “我要你的钱？……我这心，是用命焐热的，不是用钱买的。” 就这一句，把多少人的遮羞布给扯了。我们现在解决问题，太爱用钱了。好像钱一给，账就两清了，恩就报了，良心就安了。不是的。有些东西，它标不了价。那是用命、用风雪、用一碗滚烫的小米粥焐出来的温度，你拿金山银山去贴，贴不上去，反而显得凉薄。 后来张作霖变了。 告示贴出来，规矩立起来，吃饭也变回酸菜粉条。有人说他装，有人说他怕了。我觉得都不是。 他是终于把那双“旧鞋”给穿回脚上了。不是真穿，是心里穿上了。那双鞋提醒他，你走得再快，官当得再大，你脚底板，最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