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社会最大的浪费是人类的粪便：曾经人类粪便是个宝，城里经常发生为抢粪便而争斗不是新鲜事；而今天不仅城市里而且农村里粪便都成了污染物被处理，处理成本不计其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会儿谁家攒粪多，庄稼就长得旺，粮食收成就有底气。城市居民也好，农村庄稼人也罢，对粪便看得比什么都重。其实，城市那时专门有“挑粪工”，不少是体力活高手。凌晨三四点就出门，扛着扁担走胡同，一个个小院收集夜壶里的“金豆子”。有的家庭跟挑粪工“签协议”，一年粪水归他家专用。遇到郊区菜农进城收粪，几拨人甚至为抢粪“吵起来”。不是夸张，那年头粪坑归谁管，真能决定谁家地里多收多少粮。这是不是“抢金子”一样认真？农村就更不用说了，谁家院子角落没有个大粪坑，日子都过不下去。小麦、玉米、蔬菜、瓜果，全靠粪水当底肥。尤其是有机肥的年代，没化肥，全靠“圈肥”打底。小时候，我爷爷每年腊月都把全家的粪便、牛粪、鸡粪、稻草混合堆起来，等到开春挑到地头。大家都比着看谁的粪肥发酵得好，谁家地里绿得快。村里还真因为一口大粪坑打过架。一次秋收后，两个大队为了一口“老粪坑”究竟归谁，拉着人上阵，“扯皮”扯了好几天。大人们在地头“论道”，“咱家明年种玉米要是没这口粪坑，肯定长不起来！”这事听起来可笑，其实反映的就是一个朴素观念：粪便就是地的命根子。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变化悄然发生。城里新小区普及水冲马桶，粪便不再是“挑出来”，而是直接冲走。老式公共厕所逐步消失，化粪池和污水管网普及，城市人对粪便的“距离感”越来越大。谁家还有粪坑，反倒成了落后的象征。农村也慢慢学起城里，修厕所、建化粪池成了新标准。村里头再没人比谁的粪坑深、粪肥多。种地的习惯也变了，化肥便宜、见效快、买起来方便，不用操心发酵、不用守夜粪坑。年轻人怕脏、嫌麻烦，“土肥”这事直接交给年纪大的去琢磨。原来“抢粪便”的画面，很快成了过时的故事。粪便从宝贝到“嫌货”，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没人要了。城市里，粪便被归入固废，和污水一块儿进厂子处理。别小看这件事，每年光建污水处理厂、买消毒药、运粪便的费用，就得上千万。有些地方甚至还得“无害化处理”，高温、曝气、脱臭，最后还要处理剩下的粪渣和废水。小县城造个粪便处理厂动辄几百万，维护成本更是吓人。有专家算过一笔账，一个中型城市一年仅粪污处理的电费就得一百多万。粪便彻底成了麻烦事。再看农村，粪坑、粪肥几乎没人再用。种地的靠化肥，有机肥成了“旧物件”。粪便最后的归宿，要么随污水流走，要么进了沼气池，再不就是直接当作固体废弃物填埋。其实现在粪便不仅成了“无用之物”，有些地方甚至变成了污染物。粪水乱排入河、入湖，成了环保难题。为了解决污染，地方政府要花大钱修粪便收集、运输、处理一整套系统，光这笔费用就比当年靠粪便种地、喂庄稼贵了几十倍。回头想一想，粪便的地位变了，背后其实是整个社会物质循环方式变了。过去农民和土地形成了“闭环”，吃进来的、拉出来的、都能还田，年年复始，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怕没多少技术，靠的就是一股勤快劲和对土的感情。现在不一样了。城市和农村彻底分离，粪便远离土地，循环链条断裂。农田离生活区远，运输、处理的成本高，谁都不愿意折腾。化肥代替粪便，用起来方便，但土壤年年板结，蔬菜、水果的口味和以前就是不一样。地气没了，产量也容易不稳。老农常说，“没有肥，庄稼没底气”，这话真不是空话。有人问，为啥国外还在研究人粪还田，中国反而放弃了？原因其实很简单：观念、成本、政策、技术一起变了。城市怕脏、农村怕麻烦，政策上又更注重无害化处理而不是资源循环。运输、处理和应用的难题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过去挑粪工靠双手，今天靠机器还得配套服务，花的钱也多。农村年轻人就算有心用粪肥，也不愿守着发酵池、堆肥槽过活。当然，也有一些地方在试图恢复“粪便—土地—庄稼”这个自然循环。比如海南、江苏、湖南搞试点，把粪水、畜禽粪便经过发酵处理直接还田，减少化肥用量，作物产量和品质都有提升。政府还专门出台政策，补贴运输、推广粪污还田。农业专家也在推广堆肥新技术，降低处理周期和臭味。安徽、山东、江西、黑龙江这些农业大省，也都在大力发展绿色循环农业。有意思的是，很多老农还是喜欢用粪便发酵堆肥，说这“才是活土，有生气”。可惜肯跟着学的年轻人少了。王师傅种地一辈子，守着自家的粪坑，把鸡粪、羊粪、秸秆一起发酵，地里蔬菜瓜果从来没打过化肥，吃起来就是地道。社会发展是好事，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可在和土地、食物的关系上，咱们是不是有点远了？过去粪便能循环，是人、地、粮食形成的命脉，现在断了，大家都觉得没啥事，其实土壤和农产品的质量都慢慢受影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