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一位房东将房子租给了一对年轻夫妻，租期长达十二年，期间房东从未提高租金一分。十二年后，夫妻俩购买了自己的房子，于是请求退房。房东在验收房屋时，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感动得泪流满面。 原来十二年前，房东将一套82平米的房子租给了一对来自农村的夫妻。由于工作繁忙，房东一直通过手机转账收取房租，与租客很少见面。十二年间，深圳房价翻了六七倍，同户型租金从两千涨到八千。但房东始终没涨过价，因为他记得收房那天，小夫妻提着化肥袋改的行李袋，女人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娃娃。 房东推开门，摸着门槛内侧的瓷砖，指腹触到温热的冰凉——十二年前交房时，这里还是露着钢筋的水泥茬口。如今米色瓷砖被擦得锃亮，连美缝剂都保持着象牙白，全然看不出这是住了十二年的房子。 "您开灯看看。"中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房东这才发现整面墙都是崭新的开关面板，他摸索着按下玄关顶灯，暖黄的光晕里，三个歪歪扭扭的粉笔字突然撞进眼底。 "小心碰头"——就写在门框内侧两米高的位置，字迹被擦得只剩淡淡的白痕。房东想起十二年前的暴雨夜，租客打来电话，支支吾吾说要在墙上打几个膨胀螺丝。第二天他过来查看，发现门框上方安了条弧形软包，当时那位丈夫挠着头解释："娃娃学走路总磕这儿......" 此刻玄关柜上摆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台历。房东抽出2012年的那本，四月十五日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备注着"收房日"。往后翻到十二月，某页夹着张泛黄的电费单，背面是圆珠笔写的"本月多出18.5元，已存信封"。 主卧窗帘被夏风吹得轻轻摆动，房东忽然注意到窗台边缘的凹陷。那是台风山竹过境那年，整栋楼都在摇晃，租客连夜用木板加固窗户时留下的凿痕。此刻凹槽里填着米色瓷粉，不细看几乎与窗台融为一体。 "您看这面承重墙。"中介突然出声，"他们特意标注了所有不能拆改的位置，连物业备案图纸都复印了......"房东却盯着墙根处层层叠叠的彩色蜡笔印。从五十公分高的稚嫩线条，到接近顶棚的工整刻度，十二道身高标记旁都标注着日期，最后一道写着："2024.6.1，12岁"。 厨房的消毒柜里，整整齐齐摞着十二个搪瓷缸。最底下那个掉了漆的缸子，房东认出是当年自己给租客准备的。往上的新缸子依次印着"优秀员工""幼儿园毕业留念"，最新的那个贴着便利贴："碗柜铰链换了三次，维修单在抽屉里"。 当房东打开冰箱，发现冷冻室结着厚厚的冰霜时，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十二年前那个盛夏午后，他指着锈迹斑斑的旧冰箱对租客说："这个你们先用着，坏了就和我说。"此刻冰霜层里冻着两盒潮汕牛肉丸，包装盒上手写着："煮汤很鲜"。 卫生间镜柜里突然传出纸张的窸窣声。房东抽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工整的字迹铺展开来："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惠州的新家安顿好了。十二年前您少收的两千块押金，我们存在女儿的教育基金里，每年6月1日都会收到银行短信提醒......"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汹涌，房东踉跄着扶住洗手台。十二年的光阴在瓷砖缝隙里游走，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瓦檐水点点滴，唔差半分厘......"当年那个缩在化肥袋改制的蚊帐里，给婴儿喂奶的年轻母亲，如今把十二载光阴酿成了琥珀，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在客厅飘窗的夹层里，房东摸到个鼓鼓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十二张春节贺卡，每张都贴着全家福照片。从襁褓中的婴儿到扎着红领巾的少女，背景从出租屋的水泥墙渐渐变成挂着山水画的客厅。最后那张照片背面写着："孩子说要把她的钢琴考级证书存在这里，等您哪天需要证明这是好房子，就拿出来当见证。" 夕阳透过阳台的防盗网斜射进来，房东发现晾衣杆上有串贝壳风铃。十二个海螺用尼龙绳串着，每个螺口都镶着年份数字，最末端的2012年海螺里塞着卷纸条："那天您说海螺能听见潮声，这些年每次搬家都带着，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中介的手机突然响起，房东听见免提里传来小女孩的声音："伯伯家的木棉花该开了吧？妈妈说那棵树下埋着我掉的乳牙......"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制止的低语，接着是忙音。房东望向窗外，十二年前亲手栽下的树苗已亭亭如盖，根系处果然有圈鹅卵石围成的小小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