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宋时轮正在一家饭店吃饭，突然有人说这家饭店的老板是一个女性，叫董竹君，很了不起。

宋时轮将军处理完公务后拐进一家门面干净的饭店，跑堂的伙计递上菜单时顺嘴提起，饭店老板娘是个能人，名字叫董竹君。

听到老板娘的名字，正在喝茶的他手突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军装袖口上，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连声追问确认老板姓名。

服务员被这位客人的反应吓得不轻，以为菜出了问题，却见对方整了整衣领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抖："劳烦通报一声，就说20年前雪地里捡回条命的宋时轮求见。"

时光倒转回1929年隆冬的上海闸北，刚逃出苏州监狱的年轻人蜷缩在洋灰管子后头。

国民党大牢里半年的拷打让他左腿落下残疾，单衣破得露着棉絮，脚上套着捡来的破草鞋。

街对面锦江饭店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穿貂皮大衣的阔太太们踩着高跟鞋从黄包车上下来，谁也没注意暗巷里有个快冻僵的人。

那日董竹君原本要去十六铺码头接货，马车拐弯时车夫突然"吁"地勒住缰绳。

车帘掀开条缝，她瞧见雪堆里露着半截青紫的手腕子，跟着跑江湖的琴师父亲长大的经历，让她比寻常富家太太多了分胆气，竟让车夫把人抬上了装满布匹的马车。

后来锦江川菜馆的伙计们都说，那天老板娘亲自在后厨熬姜汤，还翻出压箱底的狐皮袄子裹在那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宋时轮也不简单，黄埔五期炮科出身，参加过广州起义，在闽西跟着张赤男搞农会，被叛徒出卖蹲了大狱。

董竹君听他断断续续讲这些时，正拿着镊子给他挑脚底板里的碎玻璃。

她丈夫夏之时当过四川督军，对这些提着脑袋干革命的人再熟悉不过，暗地里让账房支了二十块鹰洋，又托青帮的朋友弄了张去江西的船票。

他临走那晚，董竹君在后院柴房摆了桌饯行酒，四碟小菜配着烫热的黄酒，穿堂风刮得油灯忽明忽暗。

老板娘从旗袍襟口摸出个金戒指塞过去，说穷家富路留着防身，他推脱不过，把戒指装进贴胸口袋时，眼眶子通红却忍着没掉泪。

后来他在井冈山跟着毛委员打游击，有回队伍被白军追得三天没吃饭，就是拿这戒指换了五担糙米。

二十年后坐在锦江饭店雅间里，他摸着柚木雕花的椅子背直发愣，跑堂的说董先生现在香港打理分号，特意从香港订的龙井茶在盖碗里冒着热气。

账房老先生颤巍巍捧出个紫檀匣子，里头躺着张泛黄的当票，那年金戒指当了四块半，她特意赎回来存着，说等有天世道太平了，要物归原主。

外滩海关大楼的钟声传进屋里，他捏着戒指在掌心摩挲，后来这枚金戒指跟着他跨过鸭绿江，在长津湖的冰天雪地里焐在胸口。

再后来军事博物馆派人来征集文物，老将军摆摆手说私人念想不上台面，转头却让警卫员买了个玻璃匣子供在书房案头。

董竹君九十大寿那年，他托人从北京捎去幅中堂，装裱师傅揭开红绸子，八个颜体大字力透纸背：侠肝义胆，寒梅傲雪。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看了半晌，转头吩咐把字挂在香港茶餐厅最显眼的位置，底下配了行小字：革命同志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