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隔壁王阿姨来敲门借东西。她一眼就瞅见了趴在客厅地毯上的我家金毛多多，眼睛立刻亮了。“哎哟，这大金毛养得可真精神！瞧这毛色，油光水滑的，眼神也温顺，真招人疼！”她一边夸，一边就想伸手去摸多多的脑袋。 我当时正蹲在工具箱旁边翻找她要的活口扳手，满手油污。听了她的话，头也没抬，顺嘴就溜出来一句：“王姨您这么喜欢，等会儿直接牵走得了！”这话纯粹是没过脑子的玩笑。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见沙发那边“呼哧”一声粗重的喷气声。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多多猛地抬起了它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刚才还悠闲搭拉着的耳朵瞬间像被电打了似的，紧紧贴在了脑袋两侧，那条总是欢快摇动的大尾巴也像根棍子一样僵直地垂着，一动不动。它那双湿漉漉的棕色眼睛直勾勾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跟平时我故意逗它、抢它玩具时那种带着点狡黠的抗议完全不同。它眼睛里全是懵，还有种被雷劈中似的、巨大的委屈，明明白白写着：“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王阿姨“噗嗤”笑了，赶紧打圆场：“哎哟喂，你这孩子，跟你姨开什么玩笑呢！这么宝贝的金疙瘩，我可不敢要！”我这才猛地回过神，心口像是被那眼神扎了一下，赶紧丢下扳手，几步冲过去蹲在多多面前，双手捧住它的大脸盘子，用力揉搓它厚实的脸颊皮毛，声音都急得变调了：“傻狗！傻多多！逗你玩的！谁要也不给！听见没？谁要也不给！你是我家的！” 可它好像真往心里去了。那股委屈劲儿没散。平时只要我往沙发上一坐，它铁定乐颠颠地把沉甸甸、暖烘烘的大脑袋搁我腿上，呼哧呼哧地求抚摸。可昨天，它慢吞吞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拖着尾巴，一声不吭地挪到了客厅最远的墙角，背对着我，把自己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莫挨老子”气息的金色毛球，只留给我一个圆滚滚、气鼓鼓的毛屁股。 晚上吃饭，我特意开了它最爱的鸡肉罐头，又拿了几根香喷喷的鸡肉干放在它碗里，小心翼翼地推到它面前。它鼻子抽动了两下，闻到了熟悉诱人的香味，可那圆球只是轻微地晃了晃，脑袋都没转过来看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不满的“呜”，然后彻底没动静了。鸡肉干和罐头，它碰都没碰。 临睡前，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蹑手蹑脚走到它窝边。它蜷在软垫里，眼睛半睁着，长长的金色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一听到我的脚步声靠近，那半睁的眼睛“唰”一下就紧紧闭上了，眼皮还微微颤着，装睡装得一点都不像。我轻轻叹了口气，盘腿在它的窝边坐下。夜很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我把手轻轻搭在它温热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背上，低声絮絮叨叨：“多多，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手掌下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根毛发都透着无声的抗拒和未消的伤心。我一遍遍地道歉，手掌感受着它强撑着的僵硬，心里又酸又软。 以前总以为狗嘛，再聪明也听不懂人复杂的话，哄哄就过去了。直到昨天，看着它那受伤的眼神和倔强的背影，我才真的明白，它什么都懂。我那句轻飘飘的玩笑，在它那颗全心全意信赖我的心里，大概不亚于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