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45年,范晔因为参与谋反,被关在了死牢里,等着被处决。有个狱吏跟他开玩笑说:“范大人呐,听说您的死罪免了,改成长期关着啦。”范晔居然就信了,松了口气说道:“那可太好了,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死牢的霉味裹着稻草的潮气,往人骨头缝里钻。范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刚松下去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舒展开,就见那狱吏咧着嘴笑,露出黄黑的牙。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手里那支磨秃了的笔“啪嗒”掉在地上,墨迹在脏水里晕开,像朵开败的墨菊。 “你……”范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这辈子写过无数判词,骂过奸佞,褒过忠良,此刻却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狱卒早转身去给别的牢房送牢饭,铁镣拖地的声响越来越远,留下他一个人对着墙缝里透进来的微光发愣。 这已经是他入狱的第三个月。回想刚被抓时,他还梗着脖子喊“冤枉”,说自己不过是酒后说了几句牢骚话。直到同谋的供词摆在面前,他才瘫在地上——那些与朝臣私下往来的书信,那些在密室里商议的废立之言,原来早就被眼线记在了纸上。 最让他难堪的,是狱卒送来的家信。妻子在信里哭,说儿子被削去了功名,女儿们被没入宫中为奴。他曾以为自己是为了匡扶社稷才铤而走险,到头来却把一家子拖进了泥沼。有天夜里,他听见隔壁牢房的死囚唱家乡小调,唱到“爹娘倚门望”时,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那哭声里的悔,比死牢里的蚊子还磨人。 狱吏那句玩笑,像根针戳破了他强撑的体面。他不是不知道谋反是灭族的大罪,只是总存着一丝侥幸。年轻时中了进士,在朝堂上意气风发,总觉得皇帝昏聩,只有自己能救天下。后来被贬到地方,看着百姓流离失所,更是认定了“清君侧”是唯一的出路。可真到了死牢里,那些宏大的抱负突然就散了,只剩下对活下去的渴望。 处决前三天,皇帝派人来送了壶酒。来使是他当年的门生,站在牢门外红着眼圈:“老师,陛下说,念您《后汉书》写得好,允您留全尸。”范晔接过酒壶,手指抖得厉害。他花了二十年写《后汉书》,为的是让青史记住那些被遗忘的忠烈,如今自己却要以“逆贼”的身份被写进史书,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他把剩下的笔墨都找出来,在牢房的墙上写。先写对妻儿的愧疚,字歪歪扭扭,墨迹里混着眼泪。再写对《后汉书》的遗憾,说《皇后纪》还能再润色,《独行传》里漏了几个隐士。写到最后,笔锋突然凌厉起来,骂自己“志大才疏”,骂自己“空有笔墨,不识时务”。 临刑那天,阳光刺眼。范晔被绑在刑场上,看见围观的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年跟他一起编书的老同僚。那老头捂着嘴,老泪纵横。范晔突然笑了,对着人群喊道:“《后汉书》……别忘了刊印!” 刀落下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皇帝的脸,也不是妻儿的模样,而是年轻时在书斋里的日子。那时他通宵达旦地抄录史料,窗外的月光落在竹简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以为自己能像司马迁那样,用笔墨对抗命运,到头来却发现,最该被审视的,从来不是史书里的人物,而是握笔的自己。 后世读《后汉书》的人,多半会赞叹其文笔精妙,却少有人知道作者范晔的结局。他用生命证明了一个道理:写史的人,首先得学会写自己。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只能让那本煌煌巨著,替他记着那份迟到的清醒。 参考书籍:《宋书·范晔传》、《南史·范晔列传》
公元445年,范晔因为参与谋反,被关在了死牢里,等着被处决。有个狱吏跟他开玩笑说
冷香侵梦幽
2025-08-20 08:18:50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