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9年,李世民重病不起,李治声泪俱下问道:“父皇,您走了,儿臣应该重用哪些人?”李世民叹了口气,忧虑地说:“有无忌、遂良在,大事你不用担心。唯独有一个人,我怕你应付不了。此人能文能武,你治不住他!”
贞观二十三年的长安城,夏天来得特别迟。
李世民躺在翠微宫的龙榻上,才五十二岁的人,已经被丹药掏空了身子,年轻时那种“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的王霸之气,消失殆尽。
宫女端着药碗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太子李治跪在榻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今年二十二岁,性子软,不像他爹那样杀伐果断。看着父皇气若游丝,他心里慌得厉害。
“父皇,”李治擦着眼泪问,“您要是走了,儿臣该重用哪些人?”
李世民睁开眼,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他强打着精神说:“有无忌、遂良在,大事你不用担心。”长孙无忌是李治的亲舅舅,褚遂良是忠心老臣,这都是托孤的重臣。
但李世民喘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唯独有一个人,我怕你应付不了。”
李治凑近些:“谁?”
“李勣。”李世民吐出这两个字,像是用尽了力气。
李治愣住了。李勣是大唐名将,本名徐世勣,赐姓李的。灭突厥、平高句丽,战功赫赫。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重用?
李世民看出儿子的疑惑,挣扎着坐起来一点:“此人能文能武,你治不住他!”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李治忙给父亲捶背,心里却转着念头。
李勣今年六十五了,一生征战,身上的伤痛不少,再能活个十来年就算不错的,还能有什么威胁?
其实李世民的担忧,要从武德九年说起。那会儿李世民还是秦王,和李建成争太子位。当时李勣是并州都督,手握重兵,态度暧昧。后来玄武门之变,李勣保持中立,这才让李世民顺利登基。
这件事,李世民记了一辈子。他可以用李勣,但从不完全信任。现在自己要走了,这个功高震主的老将,儿子怎么驾驭得了?
“父皇,那该怎么办?”李治小声问。
李世民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朕已经把他贬为叠州刺史了。要是他立刻赴任,等朕死后你可以召他回来重用;要是他犹豫观望......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治心里一惊。这是父皇在替自己试探李勣的忠心啊。
第二天诏书就下了:特进李勣贬为叠州刺史,即日离京。满朝文武都傻了眼。叠州在甘肃那边,偏远荒凉,这处罚太重了。
李勣接到诏书时,正在家里看书。他面不改色,只问传旨太监:“何时动身?”
“即刻启程。”太监说。
李勣点点头,吩咐管家:“收拾行李,轻装简从。”他连妻儿都没带,只带了两个亲兵,当天就出了长安城。
有老部将来送行,愤愤不平:“大将军功盖天下,何至于此!”
李勣摆摆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诸位请回吧。”
他走得很干脆,连头都没回。消息传到翠微宫,李世民叹了口气:“李勣是聪明人。”
六月,李世民驾崩。李治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召李勣回京,拜为洛州刺史。没多久又加封尚书左仆射,成了宰相。
李治对这位老将很尊重,每次见面都称“徐公”。李勣也确实尽心辅佐,平定西域叛乱,整顿边防,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李治心里始终记着父皇的警告。有一次他试探着问:“徐公觉得,朕比先帝如何?”
李勣躬身回答:“陛下仁孝,先帝英武,各有所长。”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治笑了,心里却更没底了。
显庆五年,李治想废王皇后,立武则天为后。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托孤老臣都反对,只有李勣说:“这是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
就这一句话,帮李治下了决心。事后李治重赏李勣,可武则天私下说:“徐公这话,听着是支持陛下,实则置身事外啊。”
李治这才恍然大悟。李勣不是站在他这边,而是不想掺和皇家的事。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比公开反对更让人担心。
总章元年,李勣七十六岁,病重卧床。李治亲自去探望,看见老将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徐公还有什么心愿?”李治问。
李勣挣扎着说:“老臣死后,求陛下莫要厚葬。马革裹尸,是武人本分。”
他死后,李治果然按他的意思简单安葬。但葬礼上,李治看着李勣的灵柩,突然想起父皇临终的话。这个老人一辈子谨慎,最后也没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而此刻的翠微宫里,李世民生前常坐的那个位置空着。风吹动帘子,仿佛还有人在那里叹息。帝王心术,说到底就是猜疑和制衡。李世民给儿子留下了盛世,也留下了永远解不开的难题。
至于李勣,他到底有没有二心?这成了永久的谜。
也许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在风云变幻的初唐,得以善终。而历史就像长安城的雾,看得见,却永远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