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时候,因为不爱学习又话痨,经常影响身边的同学,班主任思量后,为我安排了一位沉默寡言的女生作同桌,希望以此改变我上课爱讲话的习惯。
在此之前,我对这名女生已早有耳闻,这是一位安静到可怕的人,平日里不喜入群,也没有任何的朋友,上课默默的听讲,下课默默的看书,除去起身打水或是上厕所,可以做到一整天不离开自己的座位,我们曾一度认为她患有自闭症。
不出所料,自我搬着桌子换到她旁边有半个多月,她始终没有主动跟我讲过一句话,任我在旁滔滔不绝数千言,这姐们仍是超然心远地自偏,偶尔出去上个厕所,也只是轻轻戳一戳我的肩膀,惜字如金已到了令人抓狂的程度。
因为得不到任何反馈,作为话痨的我开始把目标转向了前排的同学,效果十分显著,前排的同学在我的带动之下也变成了话痨,用我班主任的话来说,当时的我像是病毒扩散一般,逮到谁都能聊起来,一个大话痨带起一群小话痨。
一日里,在我照例在自习课上和前排同学侃大山的时候,一个段子竟然收获了意外之喜,段子的内容时至今日早已忘却,但那天在前排同学笑得快岔气的同时,我竟发现了旁边的同桌在努力地憋笑,滑稽的形象让我忍不住开玩笑调侃:
看,旁边有块儿石头在憋笑呢!
同桌终于笑了出来,她佯装生气打了我肩膀一下,自此,我成为了她在这个班里唯一的朋友。
但她仍然十分内向,上课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不和我说话的,逢课间也是很拘谨,我每聊上十几句她才会接上一句,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她在旁默默地听,尽管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作为一个话痨,最怕的不是别人不说,而是别人不听。
因为调桌后我的危害程度显著下降,那个学期,纵使班里历经几次调桌,班主任始终没有没有将我和同桌分开,由此过了一个多学期,我和她已经变得很熟很熟了,熟到她对我足够信任,开始主动向我倾诉自己那个不幸的家庭。
我仍清楚得记着那是一个周三的大课间,临近晚饭铃,我提着足球回到了班里,同学大都吃饭还未归来,她一个人静静的趴在桌上,我正要问她吃饭了没有,发现她在低声抽泣,我上前递了片纸巾,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说,奶奶离开了,奶奶不要她了。
她出身在太行山某一偏僻的小村落,小的时候山道逢山体滑坡,父亲早早离她而去,母亲守寡两年后再嫁他人,继父说养闺女是赔钱的货,无心抚养,便把她丢给了奶奶,就这样,一位老人一个小女孩,守着家中的两亩药田,艰难地维持着生计。
13岁,她到了上初中的年龄,经县里划片招生,她来到了去家数十里的乡镇读书,奶奶为了方便照顾她,在她所在的镇初中打扫卫生,同学鄙视她奶奶是打扫卫生的,欺负她,孤立她,正是这段经历,让她开始变得孤僻自卑。
上了高中,她来到了县城,奶奶也因劳累回到了老家,奶奶说,现在药材行情好了,等收了这一茬药材就有钱供妮儿上大学了。
但,一年后的周三大课间,村里邻居打来电话,她的奶奶在地里刨药材的时候倒在地垄再也没有起来......
她有十几天没有来学校,再次回来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带她来的,那是她的母亲,带她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
她爸给她在廊坊找了个活儿,大厂子,一个月能赚五六千呢!
走廊上,她母亲和班主任的争论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脑海,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女班主任情绪激动的向她论证上学的好处,并不断承诺着今后的上学费用会由学校来补助,但纵使这样,还是没有挽回这位目光短浅的母亲的决绝。
我全程没有听到站在她们身旁的同桌一声的回应,但我能够想象这位刚刚痛失祖母的小女孩无声的绝望。
楼道里,班主任一番安慰声过后,她默默地回到班里的座位,呆呆的看着桌上的书本,我正要开口安慰些什么,她突然间狂叫了起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书本,我被吓到躲在一边,随即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带着汤菜的凉米饭糊在脸上,怪叫着“奶奶奶奶,吃饭了”疯跑出教室。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几年后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她着一身精神活力的运动衫坐到了我的旁边,提起近况,她说自己精神失常后得到了社会慈善机构的帮助,一年后康复重返校园,所幸知识底子深,高考考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现在在一所知名的中医院就职,但她不喜欢这份工作,准备回乡创建自己的中草药品牌。
用户10xxx19
可怜的孩子
无情 回复 10-04 21:43
还好后来的结果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