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春天,长沙车展的镁光灯突然对准一个不太协调的身影。 78岁的袁隆平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拄着磨得光滑的木手杖,在一辆银灰色奔驰敞篷车前停下。 他伸出右手,指尖刚碰到车门镀铬饰条,身后相机快门声就没停过。 三天后,这些照片出现在各大论坛。 我当时翻着这些帖子,发现多数人根本没看新闻正文,照片里他弯腰观察的,是车门连接处的焊接工艺。 袁隆平后来在实验室接受采访时,手里还捏着根稻穗。 “我就是想看看现在汽车工业的精度,”他把稻穗举到眼前,颖壳上的细毛清晰可见,“搞农业也需要机械技术革新啊。” 记者跟着去了他家,发现客厅墙上挂的不是奖状,是张泛黄的饥荒年代照片。 他说那是1960年在安江农校看到的,从那时起,他每一分钱都想着怎么让稻穗更饱满。 2001年拿到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500万,他当天就转进了杂交水稻研究中心账户。 助理说他连账本都记着:“200万建分子实验室,150万买育种设备,剩下的给年轻研究员发补贴。” 自己想买的车,是同事推荐的国产代步车,预算5万,“给老伴买菜用,她膝盖不好,走不了远路。” 青岛市政府后来送他套海景房,他去看了三次,最后让施工队把客厅改成了实验室,阳台封起来做培养箱。 现在那房子门口挂着“国家耐盐碱水稻技术创新中心”的牌子,研究员们说,袁老师每次去都要摸门框,就像当年摸奔驰车门那样认真,“他说这房子得经得住海风,就像稻种得经得住盐碱地。” 我们总爱给科学家画个像:戴厚眼镜,穿旧衣服,永远泡在实验室,对物质没兴趣。 可袁隆平会在试验田埂上追蝴蝶,说要观察昆虫传粉规律;会跟学生抢着尝刚收获的生稻粒,比谁嚼出的淀粉甜味更足。 我觉得这种把科学家符号化的认知,其实忽略了他们首先是活生生的人,有对技术的好奇,有对家人的牵挂,更有把每一份资源都变成生产力的智慧。 那只触碰过奔驰车门的手,后来更多时候握的是稻穗和实验室的试管。 青岛那套没住过的房子里,如今培养出的耐盐碱水稻正在改良着亿亩滩涂。 这位让中国人端稳饭碗的老人,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我们:评价一个科学家,别盯着他摸过什么,得看他双手最终种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