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4月4日下午，一位妇人在准备挪开床打扫房屋时，因动作不够利索，导致床上的铁钩将一块墙皮撞了下来，让她想不到的是，这墙皮里面，还有一层墙皮，而且上面还写着字。 双层墙皮里的刻字歪歪扭扭，像被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陈燕秀蹲在地上看了半天，只认出几个“石”“头”“红”之类的字眼，她喊丈夫舒成勋来看时，老头正蹲在门口抽旱烟，烟袋锅子“滋滋”响着，满院子都是呛人的味儿。 舒成勋退休前在中学教语文，课本里讲过《红楼梦》，但他从没想过会和这本书的作者扯上关系。 搬到正白旗39号那年，他刚被“劝退”，院子小得转个身都费劲，唯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 陈燕秀每天踩着露水扫地，墙根下的青苔长了又铲，铲了又长，那天撞落墙皮的柜子，腿早就松了，每次挪动都“吱呀”叫，像在哭。 墙皮掉下来的地方露出个巴掌大的窟窿，舒成勋凑过去，眼镜差点贴到墙上。 那些字刻得浅，颜色发灰，可“字字看来皆是血”这几个字，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红楼梦》里的句子吗？他赶紧找张白纸，用铅笔轻轻拓，拓到第三张时，手开始抖，纸上的字迹也跟着颤，像活过来一样。 第二天一早，舒成勋揣着拓片去了街道办事处。 接待他的干事正啃油条，接过纸扫了一眼，“老舒，你这是闲得慌吧？谁家老墙没点刻痕？”舒成勋没说话，把拓片往桌上一拍，干事嘴里的油条掉在地上，黏了一层灰。 那天下午，派出所和文物队的人一起来了，院子里的槐树下站满邻居，有人踮脚往墙上瞅，有人说舒成勋想钱想疯了，编故事骗文物队。 文物队的专家带了放大镜和尺子，在墙上量了又量，还拍了照片。 他们后来找到住在胡同另一头的张永海，老头八十多了，耳朵背，扯着嗓子喊：“我爷爷说的！当年有个姓曹的先生住这儿，穿件蓝布褂子，写东西写到半夜，窗户纸总透着光！”专家们又去查地方志，《光绪顺天府志》里果然记着“右翼宗学附近有芹圃故居”，芹圃正是曹雪芹的字。 更巧的是，1963年有人拿出过一个旧书箱，箱子上刻着“题芹溪处士”，“芹溪”也是曹雪芹的号。 文物队把书箱上的字迹和墙上的刻字比对，笔画转弯的地方都带着点钩子，像同一个人写的。 舒成勋去看那书箱时，手指在刻字上摸了摸，木头凉得像冰，却比他家的旧柜子沉多了。 1984年政府要把院子改成纪念馆，舒成勋夫妇搬走那天，陈燕秀偷偷装了块墙上的碎砖，塞在包袱底。 现在纪念馆的玻璃窗里，还摆着舒成勋当年用的拓笔，笔毛都掉得差不多了，旁边是那块撞落的墙皮，灰扑扑的，和普通的石头没两样。 前几天我去纪念馆，讲解员指着墙上的拓片说，当年专家争论了好久，有人说墙的年代比曹雪芹晚，字迹也太潦草。 我站在玻璃罩前，看着拓片上“字字看来皆是血”，突然觉得那些歪扭的笔画里，藏着一个文人的日子，可能和舒成勋一样，也在小院子里扫落叶，也为柴米油盐发愁，却把那些愁写成了大书。 一块意外撞落的墙皮，让我们摸到了那些日子的温度，比任何史书都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