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岁的张之洞盯着案头那支野山参，眉头拧成了疙瘩。 三天前还在为腰疾呻吟的湖广总督，此刻竟觉得丹田发热，连批阅公文的手都稳了不少。 这支被油纸层层包裹的参须还沾着东北的泥土，送参的赵茂昌站在阶下搓着手，眼睛瞟着总督大人日渐挺起的腰杆。 谁都知道张大人最近烦心事多，卢汉铁路的图纸堆了半间屋，小妾的肚子却始终没动静。 这位以"理学名臣"自居的封疆大吏，夜里常对着长子张权的牌位唉声叹气。 赵茂昌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参盒往桌上推了推。 这位湖北候补道去年刚因挪用公款挨过弹劾，如今靠着"秘制补品"重获青睐。 他特意让药铺老板用鸦片水浸了参根，这种在《本草纲目拾遗》里被误记为"提神壮阳"的东西，最能哄骗急于求成的大人物。 接下来的半年，湖广总督府天天飘着参汤香。 张之洞发现腰疾果然好转，更让他惊喜的是，小妾的孕吐反应打破了府里的沉寂。 1896年到1907年间，九个孩子接连降生，其中最小的张仁蠡后来还成了民国的知名人物。 他愈发信任赵茂昌，连汉阳铁厂的账目都放手让其核查。 宣统元年的冬天，调任军机大臣的张之洞再次病倒。 这次他让家人自购人参煎服，却再没尝到往年的暖意。 追问之下，赵茂昌扑通跪下，供出了鸦片水浸泡的秘密。 据伺候的小厮说，那天总督大人把茶碗砸在地上，怒吼声震得窗棂直响"你这是拿毒物媚上！" 我觉得这件事最让人唏嘘的，是张之洞一辈子标榜清廉，却栽在自己最看不起的"旁门左道"上。 他曾弹劾李鸿章办洋务不够彻底，却没察觉身边人用鸦片炮制的"忠诚"。 晚清官场就是这样，候补官员超过十万，实缺却不足一万，赵茂昌们不搞点歪门邪道根本站不住脚。 革职文书递上去那天，张之洞把所有补品倒进了池塘。 没有了鸦片参的支撑，他的身体迅速垮掉，当年十月就在哀叹"人参误我"的呓语中离世。 案头那叠湖北纺织四局的扩建图纸，终究没能等来落笔的朱批。 临终前，张之洞攥着那份没批完的铁路章程，枯瘦的手指在"卢汉铁路"四个字上反复摩挲。 赵茂昌早已卷铺盖离开京城，但那支泡过鸦片的人参，像根刺扎进了晚清洋务运动的脊梁骨。 这位主张"中体西用"的改革者或许没料到，自己推动的近代化进程，会被一味假补品绊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