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和朱德对弈，快输的时候，彭德怀试图靠悔棋起死回生，朱德喝道：“快把棋子放下，可不许赖棋。” 吴家花园里，屋子不大，桌上那副老棋盘常年摊着。 那天两个人坐下，各自抓起一把棋子，没多说话，黑白一摆就开始下。棋走到中盘，局面已经一边倒，彭德怀那边只剩零星几子，他盯着刚落下的那一步，手指在棋子上转了一下，想收回来。 朱德抬眼，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声音不大：“快把棋子放下，可不许赖棋。”屋里一下静得很，连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钻了进来。 彭德怀闷声顶了句“你这是偷吃”，手却慢慢松开，棋子老老实实留在原地。 他爱下棋是延安时候就有的老习惯。 那时他经常拽着警卫班副班长赵贵堂一局接一局地杀，战士们围在一旁看热闹，见他局面不顺的时候，把刚走的棋又往回挪半格，翻盘了就哈哈一笑。 有人背地里说彭总爱悔棋，他听见也不改，摆盘照旧。 任弼时棋路更深，两人隔着棋盘死磕，常常非要杀到只剩最后一子才肯收手，谁也不愿提前认输，一盘棋变成较劲的场子。 解放大西北的时候，清涧战役准备打胡宗南部整编第七十六师，作战室里地图、电报摆满一桌，他偏要在中间空出一块地方摆象棋。 开局还算平稳，走着走着，他一直盯着对方那匹“马”，几乎每一步都在逼那一子。 终于吃掉那匹马，他拍了拍棋盘，说：“瞧我把廖昂这龟儿子逮住了。”屋里有年轻战士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战役打完，七十六师被全歼，八千多人折在山沟里，师长廖昂成了俘虏，大家这才明白，他先在棋盘上“逮住”的，是心里那个人。 到了朝鲜，他仍旧离不开棋盘。 志愿军司令部里，炮火一停，他就叫人把象棋端上来，趁间隙和身边的同志杀几盘。 陈赓到了朝鲜，经常被拉来对弈。 过去在国内，两人棋力相仿，各有输赢；半岛这边压力太大，棋下到中途，陈赓那边的阵常被杀得乱作一团，只好举手认输。 彭德怀仰头大笑，这一笑正好被记者抓住。 快门一响，他立刻收住笑，对着镜头嘟囔，有什么好照的。记者忍不住回一句，跟了这么多天，总算拍到你笑一回，这才算把那一刻定住。 一九五三年，他和朱德、邓公一起到郊外走走。 队伍顺着山路慢慢往前挪，谁也没刻意找话题，只听见脚步声和风声。 走到半山腰，朱德忽然丢下一句：“摆么。”彭德怀顺口接上：“摆。”大多数人一头雾水，只有警卫员反应过来，转身回车上翻象棋。 棋盘架在石头上，几个人蹲在地上，你一手我一手，山风把军装吹得猎猎作响，黑白棋子在阳光下缓缓发热，像是许多年前的延安又被搬回眼前。 朱德这边，更习惯在球场上较劲。 晚清年月，他二十二岁从体育学堂毕业，回四川一带推体育，心里打定主意要让乡下人也活动活动筋骨。当地一群老秀才看不惯，觉得他搅乱祖宗定下的耕读规矩，当面骂他有伤风化，扯出一串三纲五常的说法，还把他告到官府，在十里八村四处嚷嚷。 这一通折腾之后，他离开乡里，转身去读军校，把“练身子骨”的念头带到了另一条路上。 进了部队，他没把这件事丢在身后。 红军里有篮球，很大程度出在他的坚持。部队休整时，战士们最盼在空地支起篮架，看总司令也跟着上场。朱德一边打，一边说，打球要敢撞敢抢，和上阵一样脚底不能发虚。 有次年轻战士抢位，一肩把他撞翻在地，他爬起来拍掉身上灰尘，顺口夸对方有劲。 外号叫“土炮”的壮汉，有一回猛拍篮球，球飞出场外，手掌砸在他鼻梁上，鼻血当场流出，他抓起纸团塞住鼻孔，抬手示意继续打。 终场哨声落下，“土炮”低着头来检讨，有人提议关禁闭，他当场压回去，说犯规有犯规的规矩，罚球就够了，连球都不敢抢，将来阵地怎么抢得回来。 篮球队成形以后，他又把球场当成桥梁。 红军篮球队常被拉出去，和附近学校的师生打友谊赛，孩子们挤在场边，伸长脖子看，一攻一守之间，笑声一阵接一阵，军装和学生装混在一起，生疏慢慢就淡了。 到了延安时期，凤凰山脚下那块小球场上，他投篮手感极好，远投进得多，大家笑着叫他“三分王”。谁要是顾忌他的身份，上场缩手缩脚，不敢抢、不敢投，回来多半会被点名批评；谁真把他当普通队友一样去防去抢，往往能听到一声表扬。 每次开球前，他爱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几条简单路线，说打球和打仗一样要心里有数；比赛结束，让大家围成一圈，一个个问籍贯，问家里是不是有难处，一圈问下来，比不少正式谈话都来得实在。 一九四零年，篮球被摆上更讲究的场合。 那阵子蒋军刻意挑起事端，气氛绷得紧，卫立煌却希望双方别彻底翻脸。他打听到朱德爱打球，闲下来总往球场跑，就抛出一张“打篮球”的邀请，请朱德去自己司令部切磋。 延安不少人担心有诈，劝他不要去，怕有扣人的打算。朱德听完，心里有数，还是带着篮球队去了。 棋盘也好，球场也好，在这些人手里从来不只是玩意。 有时是排兵布阵的影子，有时是谈心的场合，有时干脆成了一种“试探”的办法。 吴家花园那天，朱德抓住彭德怀的手腕，那句“可不许赖棋”落下来，棋子停在掌心里，灯光照着那只手，落子声一下一下，把屋子里的沉默敲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