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公公拿出几张银行卡，说道：“我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这几张卡里都有点钱，不过也不算多，你帮我查查。看能不能取出来。”我接过银行卡，看着公公布满皱纹的手，心里一阵发酸。退休后的这几年，他愈发显露出老态，头发几乎全白，背也佝偻得厉害，眼神里时常带着迷茫。这些银行卡边角磨得发毛，塑料表面都起了小疙瘩，能看出被反复摩挲的痕迹。“爸，您放心，明天我就去银行。”我把卡小心收进钱包，瞥见茶几上放着的降压药盒，标签上的服药说明被他用红笔重重圈了好几遍，“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按时吃药了没？”公公搓了搓手，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局促：“好着呢，就是这脑子，昨天刚存的钱，今天就想不起来存哪张卡了。”他勉强笑了笑，额头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第二天一早，我先去了最近的银行。排队时，我把五张卡按顺序排好，发现有两张卡的发卡行已经合并重组，还有一张是二十年前的老卡。轮到我时，柜员在系统里逐一查询，最后抬头说道：“女士，这几张卡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六万，不过有张定期卡还没到期，提前支取会损失不少利息。”三十六万！这个数字让我心里一颤。公公一直省吃俭用，退休工资大半都补贴家用，没想到竟攒下这么多钱。回家路上，我反复想着公公把卡交给我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仅是对记忆力衰退的焦虑，更像是在托付某种重要的东西。晚上吃饭时，我把查询结果告诉公公。他夹菜的手顿了顿，低声说：“我想着，万一哪天走不动了，这些钱能帮衬着你们。”丈夫握着筷子的指节发白，声音有些哽咽：“爸，您说什么呢，我们哪能用您的养老钱？”公公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们房贷还没还清，小孙子明年上小学又得花钱。我老了，吃穿用度也花不了几个钱。”他转头看向我，“儿媳啊，你是个细心人，这些钱放在你这儿，我踏实。”我鼻子发酸，想起刚嫁过来时，公公总怕我吃不惯他做的饭，特意学了几道南方菜；孩子出生后，他每天雷打不动接送上下学；去年我生病住院，他在病房守了整整一夜，眼睛熬得通红……这些细碎的温暖突然涌上来，让我眼眶发烫。“爸，钱我们先存着，但这是您的养老钱，谁都不能动。”我握住公公粗糙的手，“以后家里的事，我们一起商量着办。”从那以后，我开始定期陪公公整理财务。我们把所有银行卡、存折列了详细清单，还制作了一个带照片的财产备忘录。每次去银行办事，我都带着公公，手把手教他用自助柜员机，虽然他学得很慢，常常记了忘、忘了又问，但每次都学得特别认真。有次回家路上，公公突然说：“以前总怕自己老糊涂，把一辈子的积蓄弄没了。现在跟着你学了这些，心里敞亮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半年后的一天，我在整理书房时，发现一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开才知道，那是公公的“家庭账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从儿子出生到现在的每一笔支出：孩子的奶粉钱、我的生日礼物、给老家亲戚的红包……甚至连我随口提过喜欢吃的桂花糕，他都记在本子上，标注着哪家店的最正宗。看着这些字迹，我忽然明白，那些银行卡里存的不只是钱，更是一位老人对家庭沉甸甸的爱。他或许渐渐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或许记不清复杂的密码，但对家人的牵挂，却像陈酿的酒，随着岁月愈发醇厚。如今，那几张银行卡依然安静地躺在我的钱包夹层里，但每次摸到它们，都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温度。公公偶尔还是会忘记东西放在哪儿，但每当他看到我们一起整理的财务清单，就会露出安心的笑容。生活在继续，日子平淡又温馨。那些银行卡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也承载着一个家庭最珍贵的情感，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流淌着属于我们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