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了，在干保洁，听了不少风凉话，明里暗里地各种讥讽。 第一天穿保洁服去小区物业报到，在楼下碰到以前的同事老张。他上下打量我身上的蓝色工装，嘴角撇了撇：“李姐，你这退休工资不够花啊？至于来干这个？”我扯了扯沾着洗衣粉味的衣角，笑着说“在家闲不住”，心里却像被小针扎了下——谁规定退休就得在家养花遛鸟？ 我们负责打扫三栋楼的公共区域，每天推着清洁车从一楼爬到顶楼。有次在电梯里碰到楼上的王太太，她捂着鼻子往旁边躲，声音不大不小：“现在的保洁怎么不换双干净鞋？搞得电梯里都是味儿。”我看着自己刚换的防滑鞋，鞋底干干净净，她的高跟鞋尖却沾着泥，这话堵得我半天说不出话。 中午在楼梯间吃自带的盒饭，常碰到接孙子放学的老邻居。张阿姨总爱凑过来说：“你儿子不是在国企上班吗？怎么还让你出来遭这罪？”我扒拉着米饭里的青菜，说“自己挣点零花钱踏实”。她摇摇头走开，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怕是儿子不孝顺吧，不然谁六十多岁还出来扫厕所。”风把话吹进我耳朵里，饭突然就没了胃口。 其实我每月退休工资四千多，儿子还总塞钱给我，根本不缺钱。只是老伴走后，家里空落落的，白天一个人对着四面墙，闷得心里发慌。看到物业招保洁，想着既能活动筋骨，又能挣点钱给孙子买零食，挺好的事，怎么到别人嘴里就变了味？ 有天打扫十六楼时，碰到以前单位的领导带着新同事视察。他看见我拿着拖把，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对身后的人说：“看看，这就是不努力的下场，退休了还得干体力活。”新同事们窃窃私语，我低着头继续拖地，拖把杆握得太紧，指节都泛了白。当年在单位我是业务骨干，拿过好几次先进，怎么退休干份正经工作，就成了“不努力的下场”？ 儿子知道这些事，心疼地说“妈别干了”。我却没答应，第二天照样准时到岗。不是赌气，是觉得这活儿干得踏实。擦干净蒙尘的窗台，拖亮油腻的楼梯，看着原本脏乱的角落变得整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有次帮独居的刘大爷换了灯泡，他非要塞给我两个苹果，说“姑娘你比我儿女都贴心”，那声“姑娘”听得我眼眶发热。 上周暴雨，地下车库积水，我和同事们连夜清理。水没过脚踝，冻得人直哆嗦，我们却干得热火朝天。第二天业主群里有人发照片，说“保洁师傅们辛苦了”，还有人送来了热水和毛巾。看着那些温暖的留言，突然觉得之前听的风凉话都不算什么了——总有人看得见你的付出，懂得尊重每一份职业。 现在我还是每天推着清洁车穿梭在楼道里，工装洗得发白，却总是干干净净。碰到说风凉话的人，我不再躲躲闪闪，会笑着说“这活儿挺好，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挣钱”。他们的眼神从讥讽变成惊讶，慢慢也说不出什么了。其实人活着，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挣的钱干净，干的活儿光荣，就没什么可丢人的。 昨天孙子来家里，看到我放在门口的保洁服，奶声奶气地说“奶奶的衣服像奥特曼”。我抱着他笑，心里甜滋滋的。儿子拍着我的肩膀说“妈你真棒”，眼里的骄傲藏不住。原来真正在乎你的人，从不会因为你干什么工作而看轻你，那些明里暗里的讥讽，不过是别人的闲言碎语，犯不着往心里去。 退休后的日子，穿着保洁服的我，反而活得更踏实了。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凭自己的劳动赢得尊重，这比在家闲着听人家长里短强多了。那些风凉话就像地上的灰尘，扫掉就好了，日子是自己过的，舒不舒服，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