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山东省福山县的严寒山谷里,一座仅有七十余人的贫瘠村庄正面临灭顶之灾。日军大熊兵团第五十九师团第一大队的扫荡部队如铁网般撒向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枪刺的冷光划破冬日的宁静,反抗者倒在血泊中,幸存者眼睁睁看着侵略者搜刮走每一根线、每一粒粮。当掠夺未能满足贪欲,毁灭的欲望便肆意蔓延——水缸在枪托重击下迸裂,家什器具在疯狂的破坏中化为碎片。 在这片混乱中,分队长舆石正雄这个被战争异化的兵长,对零碎的掠夺失去了耐心。他提着步枪,精准地走向一户紧闭的门扉。刺刀插入木门的缝隙,刮擦门闩的嘎吱声成了噩梦的前奏。门闩断裂,黑暗的屋内,一位因脚部严重肿胀而无法逃离的三十五岁母亲,与她九个月大、瘦弱如“脱毛小猴”的婴儿,暴露在侵略者的视线下。母亲泛黄脸上的哀伤与病容,未能唤起丝毫怜悯,反而点燃了舆石体内蛰伏的兽性——这是他近一个月来见到的第一个女人。 “大人,我有病!”母亲的哀求在冰冷的枪刺前显得如此无力。舆石扔下步枪步步紧逼。抱着孩子的母亲跪地磕头,见哀求无用又退缩到墙角。当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伸来时,温顺的哀求瞬间化作凶猛的反抗,她猛地将舆石推开,厉声喊道:“离开我的屋子!”这场对峙因踢到床底的鸡蛋篮而暂歇——那是母子俩赖以生存的全部食粮。舆石拎着战利品离去时,故意带上了门。 夜幕降临后,舆石再次潜入村庄。他原以为母子早已逃离,却发现他们仍困在屋内。“别怪我不客气了!是你们不肯走的!”这句自欺欺人的开脱,将他彻底变成了黑夜中的恶魔。他扑向炕上瑟瑟发抖的母子,孩子的啼哭与母亲的抵抗在黑暗中交织。当发现妇女肿胀的脚踝根本无法远行时,他意识到这已是绝对的掌控。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亮,成了这场暴行中最刺耳的控诉。舆石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母亲身上,却让哭喊声更加凄厉。最终,恶向胆边生——他一脚踢翻母亲,夺过婴儿冲进厨房。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蒸腾白汽,锅盖下翻滚的热水原本是这对母子活下去的希望。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哀嚎中,舆石揭开了锅盖……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母亲怔在原地,久久才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哇”声。回应这人世间至痛的,是枪托重重砸向头颅的闷响。当舆石最终逃离时,他回头看见的最后一幕,是母亲抱着已无声息的孩子,在黑暗中发出的悲鸣穿透了整片山谷。 一九四五年,舆石放下武器投降。他的罪行在战后审判中被揭露,最终获刑十年。一九五五年,他被释放遣返。历史档案冷静地补充了他的结局:一生无嗣,晚年穷困潦倒,最终在疾病与冻饿中死于家中。 八十年过去了,这段被定格在档案中的记忆,依然能让每个翻阅者感受到那份刺骨的寒意。那位母亲肿胀的脚踝、婴儿最后的啼哭、铁锅里翻滚的绝望,共同构成了民族记忆深处无法愈合的伤口。这段历史需要被如此细致地解剖,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理解恶的滋生如何从第一声门闩的断裂开始。当惨案从冰冷的史料转化为有体温的记忆,我们才真正懂得——和平的珍贵,正在于它守护着每一个母亲拥抱孩子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