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春天的上海南京东路，往来行人突然停下脚步。 这个曾经在法租界呼风唤雨的青帮大亨，此刻额头上的汗珠混着皱纹里的污垢往下淌，路过的老上海人悄悄说：这不是黄老板吗？ 黄金荣这辈子确实活得像部传奇。 1893年揣着两块银元进法租界巡捕房时，谁也想不到这个苏州河码头的小混混能当上华人督察长。 他靠帮法国人破案子发家，最出名的是1923年救回被绑架的法国神父，那案子让他在巡捕房里连升三级。 后来他开赌场、办鸦片行，手里的门徒能从外滩排到十六铺，连蒋介石当年都得递帖子拜师。 1949年解放军进上海时，黄金荣没走。 蒋介石派专机来接，他摸着钧培里老宅的门框说不走了。 当时他把所有门徒的花名册和1300多间房产的清单都交了上去，以为能安度晚年。 大世界游乐场改成工人文化宫那天，他还让人送去一块劳动光荣的匾额，只是没想到一年多后，自己也要拿起扫帚。 事情坏在他儿子黄源焘身上。 1951年春天，有人在黄家搜出几支旧枪，这下捅了马蜂窝。 3000多市民围着他家喊打倒恶霸，报纸上连篇累牍地登他的罪状。 政府让他写自白书，84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写了三天，最后那句愿向人民低头认罪登在《新闻日报》头版，旁边配着他扫地的照片。 那天在南京东路扫地，黄金荣的扫帚扫到大世界门口时突然停住。 20年前这里是他的地盘，戏台子上唱的昆曲，赌场里扔的骰子，如今都变成了工人阶级的标语。 有记者想拍他正面，他拿手挡着脸，扫帚柄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觉得他当时可能真的老了，既没有青帮大佬的威风，也不像个认罪的犯人，就只是个舍不得扔掉旧长衫的老头。 后来黄金荣没再离开钧培里。 1953年春天，邻居看见他家佣人端着药碗进进出出，没过几天，那栋老宅的灯就再也没亮过。 他上交的那本门徒花名册现在还锁在上海市档案馆，泛黄的纸页上能看到杜月笙的名字被圈了又圈。 而那把扫大街的扫帚，据说后来被当成镇反文物收了起来，竹柄上的裂痕，倒像极了那个时代的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