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着制服。” 那个学工处主任，就这么一句话，甩给门口站着的保安。不是为了什么急事，就是为了让他去把校门外边，一个开明书店门口卖煎饼的小贩赶走。 十年了，我脑子里这个画面还是卡着，一帧一帧的。不是主任有多凶，是那个保安的回话，还有他第二天在大会上的样子。 保安当时怎么回的？“你怎么不去赶？” 主任说：“因为你穿着制服。” 保安又说：“上班穿制服是学校要求的，接到保卫科通知我再去赶。” 你看，他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他知道自己归谁管，知道什么事该听谁的指令。他知道这身制服，在学校里代表的是保卫科的命令，不是随便哪个路过领导的一句话。他更知道，万一他去赶了，跟小贩推搡起来，回头保卫科科长会怎么问：“谁让你去的？汇报了吗？” 他的那点挣扎，在那句“因为你穿着制服”面前，薄得跟纸一样。 第二天大会。保卫科科长当着所有弟兄的面，把这事拎出来说。语气很重，说“别的部门领导反映，居然使唤不动学校的保安”，说“这都是为了维护学校正常秩序”，说“下次再发生，严惩不贷”。 没人吭声。一个都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辞退一个临时工，科长一句话的事。“没有为什么与不为什么”。 我当时站在底下，手心是汗，后背是凉的。不是怕，是憋屈。那种感觉，就像你清清楚楚看见前面有个坑，坑边上还插着牌子写着“别跳”，但后面有人推你，告诉你必须跳，因为“你穿着这身衣服，就该去填坑”。更荒诞的是，指挥你跳的人，和立牌子警告你别跳的人，他们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一起盯着你。 你以为这是保安不懂规矩、不服从管理？错了。恰恰是因为他太懂规矩了。他懂规矩的“形”——穿制服听命令；他更懂规矩的“实”——命令从哪来，责任到哪止。他试图用规矩保护自己那点微薄的、可能因为一次“越权”冲突就丢掉的工作。 但规矩在那一刻，失效了。或者说，它被更高一层的、不成文的“规矩”覆盖了。什么规矩？职位分量的规矩。 十年后，故事有了后续。那个学工处主任，2023年升了副校长，进了校党委。那个在会上厉声训话的保卫科长，2025年初退二线，年底退休了。原文里补了一句，说学校多个副校长都由学工处主任升上去，而保卫科长，二十年没人能升到副县级。 这话点透了。一切都通了。 为什么科长要那么严厉地训斥自己手下“不听话”的保安？他真觉得保安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