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农民杨大发和妻子吵架，争吵中，妻子突然大喊：“你再说，我把你的黑历史捅出来！人民政府到处捉特务，不信你不怕！” 1955年的夏天，南充县青居乡的普选试点搅动了平静的村庄——工作组按规定给“杨大发”的户籍地广安县代市场发去核查函，回来的信笺上，钢笔字透着冰冷：“查无此人。” 这个在村里当了六年“先进农民”的男人，此刻正蹲在田埂上抽烟，草帽压得很低，没人知道他捏着烟卷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一个在老家查无此人的农民，为何能在村里当上模范？ 时间拨回1949年冬，重庆解放的硝烟还没散尽，杨大发带着老婆田德俊和孩子出现在青居乡三村。他穿件黄色呢子大褂，手腕上的手表在土路上晃出细碎的光，田德俊烫着城里女人的卷发，粗布裤脚却沾着新泥——这副混搭的模样，让村干部皱起了眉。 “爹妈早没了，做小生意被土匪抢光了。”他操着一口浙江口音解释“广安人”的身份，干部最终还是让他留了下来。只是夜里蹲在晒谷场抽烟的老人会嘀咕：“哪有小生意人戴那样的表？” 为了活下去，杨大发拼了命。抬滑竿争着扛最重的那头，种地比谁都起得早，村里开会他第一个发言，土改时斗地主比干部还“积极”。没过两年，他成了互助组组长，胸前别着“筑路模范”的红绸子，呢子大褂和手表早就换成了打补丁的土布衣裳，田德俊也剪了卷发，梳成了“饼饼头”。 可有些东西藏不住。就像他怎么也改不掉的浙江腔，像田德俊偶尔对着月亮哼的上海小调，更像1951年那封石沉大海的检举信——川北党校学员滕志远曾写信说他想策反，可惜当时没人把这个“模范农民”和特务联系起来。 普选核查的惊雷炸响后，侦查员化装成工作队住进了村。他们没直接找杨大发，先找了村里的老会计，翻出六年前的落户登记；又找了跟田德俊说过话的妇女，“她有次说漏嘴，江北县洛碛镇有个养母。” 养母家的长工雷开云一见到田德俊的照片就红了眼：“这不是田幺妹吗？她男人哪叫杨大发，是杨进兴！以前在重庆卫戍司令部当差，腰里总别着枪，凶得很！” 一个名字让侦查员后背发凉——杨进兴，白公馆看守所原所长，1946年杀害罗世文、车耀先，1949年亲手杀死杨虎城将军和“小萝卜头”宋振中的刽子手。 抓捕选在6月16日傍晚。乡干部先让他扛了一天石头修水渠，累得他直不起腰，又让他给区公所送凳子。刚踏进门槛，四只大手就按住了他——那双曾扣动扳机杀害志士的手，此刻连烟卷都捏不住了。 审讯室的灯光下，他终于承认，1949年重庆解放前夕，他带着抢来的手表和金条，改名换姓逃到乡下，以为泥土能埋住血债。 1958年5月16日，重庆万人公审大会上，一声枪响终结了他的罪恶。 没人还记得那天田德俊喊出“黑历史”时的表情，但所有人都记得——有些债，躲到天涯海角也得还；有些正义，迟到了六年，终究没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