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和王曼昱在一起。 这话，陈熠说得斩钉截铁。 你懂吧？这话一出来，多少人在那儿摇头，说这小姑娘不懂事，说竞技体育也要有人情味儿。你看，这不就是最大的误读吗？他们把运动员当成了电视剧主角，以为镜头前必须手拉手，以为输赢背后必须有一段恩怨情仇。 狗屁。 最让我生理性不适的，就是那句“良性竞争”。拆开听听，“竞争”才是主语，“良性”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形容词。教练说这话的时候，训练馆里球撞在台面上的声音，砰砰砰，像心跳，也像倒计时。那声音才是真的。 我想起我第一份工作，带我的师傅人挺好，什么都教。可年终就一个晋升名额，我和他，二选一。那几个月，我们照样一起抽烟，一起骂老板，但我知道，我看他做的每一个方案，心里琢磨的不是怎么夸他，是哪里我能做得不一样，甚至更好。这不是恨，这就是最清醒的生存法则。你没法假装。 所以陈熠说“同事，仅此而已”，我一点不觉得冷血。我觉得痛快。她撕掉的，是一层黏糊糊的、叫“姐妹情深”的包装纸。底下露出来的，是干干净净、硬邦邦的规则：奥运名额就那几个，球台对面站的是谁，你都得算她的旋转和落点。 国乒那训练馆的墙，记得住所有球撞上去的力道和轨迹，但它记不住谁今天对谁笑得更甜。那面墙是聋的，也是哑的，它只认输赢。 把温情脉脉的剧本留给看台上需要感动的人，把赢球的机会死死攥在自己手里。这才是对“职业”二字最高级的尊重。场上，那每一寸胶皮摩擦过的台面，都是阵地，没有让的道理。场下，更没必要挤出时间、浪费情绪，去演那种形影不离的戏码。 顶级运动员之间，哪来那么多手牵手？他们的友谊，是打完之后，球拍边缘轻轻那么一碰。清脆的一声。 不是牵手，是交手。从头到尾，都是交手。 说白了吧，我们羡慕的、或者说我们幻想的那种毫无杂质的亲密，在那个你必须把对方研究透、才能活下去的环境里，本身就是奢侈品，甚至是毒药。清醒，才是最大的善良。对自己善良，也对这项运动善良。 我现在看比赛，反而更安心了。我知道她们挥拍的每一刻，都纯粹。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