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月子里，没请月嫂，婆婆来，也挺愁死我的。俺婆婆在我床上睡。她不会冲奶粉。不会换纸尿裤。宝宝不乖，都是我抱。床的另一半被婆婆占着，她的打鼾声比宝宝的哭声还响。我抱着宝宝在床边坐了半宿，后背僵得像块木板。 月子里的第三周，窗外的梧桐叶掉了满地，我抱着刚哄睡的宝宝，后腰像塞了把生锈的剪刀。 没请月嫂，婆婆拎着一篮土鸡蛋进门时，我正对着一堆纸尿裤发呆——她说“妈来搭把手”，声音里带着点乡下清晨的露水气。 第一晚就懵了。她抱来铺盖卷，直接往我床上铺，“这样夜里方便”，我还没反应过来，床的另一半已经被占得满满当当，她的碎花棉袄蹭着我的睡衣，有点扎。 宝宝饿了，她抢着要冲奶粉，舀了三勺粉直接倒温水里，奶粉块沉在瓶底像小石头；我刚接过奶瓶，宝宝又尿了，她扯着纸尿裤在宝宝腰上绕了三圈，勒得小家伙哭得脸发紫。 最后还是我来。抱娃、冲奶、换尿裤，她就坐在床边看着，手一会儿摸摸宝宝的脚，一会儿拽拽我的衣角，“累不累？歇会儿？” 累吗？后半夜宝宝闹觉，我抱着他在床边晃，床那头突然响起呼噜声，一声接一声，比宝宝的哭声还闷还响。我往墙边挪了挪，后背抵着冰冷的墙皮，坐了快四个小时，天亮时摸了摸后背，硬得像块冻住的面团。 你说，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到底是谁在照顾谁？ 第五天早上，我醒来看见婆婆趴在床头柜上，手里捏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奶粉：一勺30ml水，水温40度”，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奶瓶，瓶口画歪了。 那天她没再抢着冲奶粉，只是我冲的时候，她蹲在旁边，举着个小温度计，水凉了就赶紧兑点热水，水烫了就捧着奶瓶在冷水里泡，手指被烫得红通通的，也没撒手。 换纸尿裤时，她从兜里掏出片新的，学着我之前的样子，先把魔术贴撕开，轻轻往宝宝腰上搭，嘴里还念叨“左边松点，右边紧点”，宝宝突然笑了一下，她的手抖了抖，眼泪滴在纸尿裤的小熊图案上。 晚上睡觉前，她抱了床小被子去了客厅沙发，“妈打呼吵你，这儿挺好”，我看着她把沙发垫铺了又铺，像在给自己搭个小小的窝。 她越想帮忙越出错，我越急着接手越累，直到那天她举着温度计蹲在地上的样子，才惊觉我们都困在“想做好”的慌里——她怕帮不上忙，我怕她添乱，谁都没说出口。 现在宝宝醒了，她会先把温好的水递过来，说“你坐着，我来抱”；我后背僵了，她就用热毛巾给我敷，说“当年你爸打鼾，我也是这么坐床边守着他”。 月子里的难，有时候缺的不是月嫂，是说“我需要你这样帮”的勇气。 昨晚宝宝又闹到后半夜，我靠在床头打盹，感觉有人把我的头往枕头上按，是婆婆，她的手还是有点抖，却轻轻把一个暖水袋塞进我后腰。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床的另一半空着，呼噜声没了，只有宝宝均匀的呼吸声，和她蹑手蹑脚走开时，拖鞋蹭地的沙沙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