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时,生产队种了一块玉米,快熟的时候,为了怕牲畜糟塌,派了一个退伍的朝战老兵来看护,老兵参加过上甘岭战役,胆子很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场上脚负了伤,落了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疾患,政府给他每个月十多元的伤残补贴, 七十年代的夏天,日头毒得很。 生产队那片玉米地快熟了,青纱帐似的立着,甜丝丝的浆汁味儿顺着风飘,能飘出半里地。 队长却愁得蹲在地头抽烟——快熟的玉米嫩得很,村里的牛啊羊啊,夜里要是钻进去啃几口,一季的收成就完了。 派谁去守呢? 队里的王大爷自告奋勇了。 王大爷是个老兵,朝鲜战场上下来的,上甘岭那仗他也在,胸口还有块弹片没取出来,阴雨天就闷疼。 更显眼的是他那条右腿,上甘岭被炮弹皮削过,治好后就短了小半截,走路一瘸一拐,每走一步,拐杖头就“笃”地敲在地上,像在数着什么。 政府每月给他十三块伤残补贴,够买两斤肉了,可他总说:“钱是国家给的,活儿得自己干。” 接了看护的活儿,王大爷没带铺盖,就揣了个搪瓷缸子,扛着他那根枣木拐杖——据说是从朝鲜带回来的,木头被手磨得油亮,顶端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军”字。 头天傍晚,他就瘸着腿绕玉米地走了一圈,每走三步,就停下来,用拐杖扒拉扒拉玉米叶,瞅瞅棒子的饱满度,嘴里还念叨:“得等顶上的须子全黑了才成,急不得。” 夜里风大,玉米叶子“沙沙”响,像有千军万马在里头走。 村里的二柱子偷偷去过一次,想看看老兵怕不怕黑,却见王大爷坐在地埂上,背靠着玉米秆,拐杖横在膝盖上,眼睛亮得很,正盯着远处的牛棚方向——他知道牛夜里爱溜号。 二柱子后来跟人说:“王大爷眼睛比手电还亮,我离着三丈远,他就喊:‘二柱,别踩了苗!’” 最悬的是第七天夜里。 后半夜起了雾,浓得化不开,突然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是队里那头老黄牛,不知怎么挣开了缰绳,正低着头往玉米地里钻,眼看就要啃到最壮的那棵玉米。 王大爷没喊,也没追,他慢慢站起来,把拐杖往地上一顿,“笃”的一声,比平时响了三倍。 老黄牛吓了一跳,抬起头,王大爷就瘸着腿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牛鼻子,声音低低的:“老伙计,这可不是你的草,是队里人的口粮,饿了跟我说,我带你回棚里吃干草。” 那牛居然真的甩甩尾巴,跟着他走了。 村里人后来都说:“王大爷当年在战场上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守几棵玉米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谁见过他夜里疼得睡不着,坐在地埂上揉右腿? 谁又见过他把政府给的补贴攒起来,偷偷塞给队里的五保户李奶奶? 他不是不怕疼,是觉得疼没什么;不是不爱钱,是觉得钱该花在更需要的地方。 玉米熟的时候,金灿灿的棒子压弯了秆,队里分粮,队长硬要多给王大爷十斤。 王大爷摆摆手:“我守的是玉米,不是为了粮食。” 但那天,他瘸着腿,把自己分到的玉米,挨家挨户给有孩子的人家送了两个,说:“给娃煮着吃,补补身子。” 现在想起王大爷,我总在想:到底什么是英雄? 是战场上能打胜仗?还是能守好一片玉米地? 或许,英雄就是把每一件该做的事,都做得比别人用心一点,再用心一点——哪怕腿瘸了,哪怕疼得钻心,也没说过一个“不”字。 那年的玉米收得格外好,脱粒的时候,金灿灿的玉米粒滚在簸箕里,“哗啦啦”响。 有人说,那声音像极了王大爷走路时,拐杖敲地的“笃笃”声——一声,又一声,都敲在人心上。
七十年代时,生产队种了一块玉米,快熟的时候,为了怕牲畜糟塌,派了一个退伍的朝战老
嘉虹星星
2025-12-28 14: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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